钻孔贯通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黑雾“呼”地一下倒灌而出,带着一股腐朽了千年的腥甜铁锈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那雾气粘稠如汞,在探照灯的光柱里翻滚纠缠,不禁让人联想起无数挣扎的怨魂,顿时心生寒意。
林起灵面沉如水,没有丝毫迟疑。
他矫健地扣好滑索,身形如一抹融于黑暗的魅影,率先垂降而下。
下坠的瞬间,他双眸深处金光一闪即逝,夜眼术已然发动。
视野中的浓雾瞬间被撕裂、洞穿,井底的全貌以一种无比震撼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那是一口无法估量的巨大血池!
暗红色的黏液占据了整个地底空间,表面不起一丝波澜,却又像拥有生命的活物般,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蠕动着。
液体之上,漂浮着一层森然的白骨与锈蚀的残甲,仿佛一片古战场的浓缩残骸。
而在血池的正中央,一具通体由青铜浇筑的巨型悬棺,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离液面三尺之上的空中,四角连接着粗如儿臂的铁索,深深没入周围的岩壁。
棺身上遍布着诡异繁复的铭文,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池养魂”之局!
林起灵稳稳落地,脚下是唯一一块凸出液面的环形石台。
他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银色风速仪,探向池面。
仪器上的指针疯狂摆动,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连串刺目的红色警报。
高浓度硫化铁,伴有数种未知生物碱成分,剧毒,且具有强烈的神经麻痹效果!
他的心陡然一沉。
这池子,根本不是什么死水,而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生物培养皿,其唯一的目的,就是温养棺中之物!
“小三爷,慢点!”
头顶传来潘子的喊声,吴邪紧随其后开始下降。
或许是初次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心神恍惚,他落地时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池边滑去。
那暗红的液体仿佛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边缘处竟微微泛起一个涟漪。
“小心!”潘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吴邪的后衣领,硬生生将他从池边拖了回来。
吴邪惊出一身冷汗,脸色煞白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黏液,心脏狂跳不止。
“我的妈呀……”跟在后面的阿坤也落了地,他死死盯着那片血池,声音都变了调,“你们看,这池子……它是不是在呼吸?”
众人闻言,纷纷屏息凝神望去。
果然,在探照灯的光线下,那广阔的暗红池面,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便会如巨兽的胸膛般,发生一次极其轻微的鼓胀与收缩。
幅度虽小,却极有规律。
林起灵猛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战术手表上的计时器。
三十七秒!
又是与先前山顶雷阵的轰鸣周期,分秒不差!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豁然贯通。
他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这里不是独立的血池,它是整个地宫机关的‘胃’!山顶的雷阵每一次引动天雷,炸裂地表,逸散的地煞阴气就会被这个‘胃’所吞纳、消化,最终化为养料,源源不断地供给给那口青铜悬棺!”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以天雷为食,以地煞为养,这棺材里究竟养着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怪物?
角落里,赵叔一声不吭,默默地架起一台便携式高清摄像机。
镜头没有对准那口神秘的悬棺,也没有拍摄那诡异的血池,而是悄无声息地,对准了林起灵的背影,将他刚才分析时沉稳而笃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声地记录了下来。
吴邪的目光,却被石台边缘的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静静地躺在一块略微高起的石座上。
铃身遍布着交错盘绕的蛇形纹路,最诡异的是它的铃舌,并非寻常的圆锤状,而是一根布满了倒刺的尖锥。
这东西……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它和壁画上那个蛇首人身的祭司手中所持之物,一模一样!
他刚想凑近了仔细观察,一道肥硕的黑影猛地从他身侧的另一条甬道里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一头觅食的狗熊。
“嘿!胖爷我发财了!”胖子满面红光,眼睛里全是金钱的符号,他显然是从别的岔路摸到了这里,一眼就瞅见了这枚品相完好的青铜器。
他哪里管得上什么机关禁忌,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将那铜铃抓在了手里,“瞧这包浆,这纹饰!妥妥的商周古物,少说值这个数!”
他兴奋地比了个八的手势。
“别碰它——!”
林起灵的厉喝声石破天惊,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胖子抓起铜铃,得意忘形地随手一晃。
“叮——!”
一声尖锐到极致、仿佛能撕裂人耳膜的金属颤音,骤然划破了地底千年的死寂。
那声音不像是铃响,更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又混合了某种生物临死前的凄厉尖叫,让人神魂欲裂。
刹那间,风云突变!
原本只是轻微“呼吸”的血池,如同被投入了万吨炸药的岩浆,猛然剧烈地翻滚、沸腾!
无数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炸裂开来,喷溅出腥臭无比的黏液。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恐怖嘶吼,自池底深处传来。
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一道黑影挟带着漫天血浆,破池而出!
那是一个身披残破古铠的人形怪物。
它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铁青色。
最骇人的是它的双眼,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着、跳动着的猩红!
它的铠甲胸前,用古篆刻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忠”字。
而在它的左肩处,一道狰狞的贯穿伤口清晰可见,仿佛曾被某种长兵器洞穿。
古戈!鲁殇王座下最忠心的贴身护卫!
被蛇眉铜鱼的怨念侵蚀了千年,早已丧失神智,化作了只知无差别杀戮的红眼尸傀!
尸傀落地的瞬间,脚下石台迸裂,它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离它最近的活物——吴邪!
没有丝毫停顿,它后足猛地发力,高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利爪如钩,直取吴邪的咽喉!
太快了!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
“小三爷!”潘子惊骇欲绝,下意识地举起步枪,可那尸傀带来的极致压迫感,竟让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变得无比僵硬,一时之间竟无法射击!
千钧一发!
就在那腥臭的尸爪即将触及吴邪皮肤的瞬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横移而至,稳稳地挡在了吴邪身前。
是林起灵!
“砰!”
尸傀的利爪,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林起灵的胸口。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在爪子接触到衣物的刹那,林起灵胸前口袋里那枚世代相传的摸金符,骤然间滚烫如烙铁!
一层肉眼可见的、极薄的金色光华自符中迸发而出,如一个半透明的金色护罩,瞬间覆于他的体表。
尸傀的全力一击,正中金光!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地宫。
金光剧烈地波动、扭曲,表面甚至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但终究没有破碎。
它竟硬生生地扛住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巨大的冲击力下,林起灵被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台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喉头一甜,一股逆血直涌而上,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尽管如此,他依旧如一杆标枪,死死地挡在吴邪和潘子身前,没有再退半步。
就在这短暂对峙,尸傀再次蓄力欲扑的瞬间!
一道雪白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自数十米高的穹顶之上垂直落下,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
张起灵!
他甚至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在半空中便已完成了拔刀的动作。
一抹幽深如寒潭的黑光闪过,黑金古刀已然在手。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了尸傀古戈左肩那道狰狞的旧伤之上!
“肩甲裂口处!”林起灵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用尽全力急喝出声,“三寸之下,是它的死门!”
张起灵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林起灵喊出的,只是一个早已被他洞悉的事实。
刀光如电!
他落地的瞬间,身形与刀光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黑色流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无误地刺入了古戈左肩的破口!
“嘶——嗬!”
古戈那非人的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皮革被撕裂的古怪声响。
它猩红的双目中,那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它那颗硕大的头颅,竟沿着脖颈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诡异旋转,然后“噗通”一声,滚落在地。
失去了头颅的庞大身躯轰然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回血池之中,溅起一道高达数米的污浊血浪。
全场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林起灵胸前摸金符上那层金色的光罩,在忽明忽暗地闪烁几下后,缓缓消散于无形。
角落里,赵叔那台便携摄像机的红色录制灯,依旧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着,记录下了这超乎常理、诡异绝伦的一幕。
沸腾的血池,在失去了目标之后,那狂暴的翻涌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
四周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那是一种比先前更加压抑、更加沉重的死寂。
每个人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声撕裂神魂的铃响,和古戈最后那声断裂的嘶吼。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铁锈和浓郁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一切都静得可怕。
这片死寂,仿佛是一场更恐怖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正逐渐恢复平静的暗红池面。
那寂静本身,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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