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弥漫,夹杂着呛人的石灰味,机关坑下那名雇佣兵的惨叫声如同一根尖锐的钢针,刺破了祭室中短暂的死寂。
陈皮阿四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此刻像是被冻结的冰湖,瞬间布满了裂痕。
他精心布置的“假尸诱杀阵”,是他留的后手,原本是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想黑吃黑的同伙,或是解决掉林起灵后,用来清理吴邪这些“累赘”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第一口,竟咬在了自己人身上!
那恰到好处的震惊彻底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揭穿的恼羞成怒,以及毒蛇锁定猎物般的阴鸷。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林起灵身上,浑浊的老眼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好……好一个林起灵!”陈皮阿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我倒要看看,你这身骨头有多硬!”
他猛地一挥手,那干枯的手臂迸发出与其年龄不符的力量,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卸了他四肢,我要让他跪在这里,亲口承认是怎么杀了人!”
命令一下,剩下的几名雇佣兵如梦初醒,瞬间从同伴坠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在这墓底下,老大的命令就是天,违抗的下场可能比掉进机关坑里更惨!
“杀!”
马大胆首当其冲,他是个狠角色,右腿的旧伤非但没让他变得迟钝,反而让他每次发力都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将手中的双斧一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再次朝着林起灵猛冲过来。
他吸取了教训,这次的斧路不再直来直去,而是一左一右,封死了林起灵所有闪避的路线,斧风呼啸,势要将他劈成两半!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雇佣兵也动了。
一人从侧翼包抄,手中锋利的军刀直刺林起灵的腰肋;另一人则矮下身子,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向他的下盘,手中的短棍瞄准了他的膝盖。
这是一个配合默契的瞬间合围,狠辣而高效,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磨炼出的杀人技巧。
一时间,风声、斧声、破空声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兜头盖脸地罩向林起灵。
吴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想冲上去,却被潘子一把死死拉住。
“小三爷,别去!你过去就是送死!”潘子脸色凝重如铁,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军用匕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战局,随时准备寻找机会切入。
吴邪眼中的动摇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焦急与懊悔。
他懊悔自己刚才哪怕有过一瞬间的怀疑,陈皮阿四的栽赃手段并不高明,可在那样的环境下,在那具“证据”面前,他竟然真的迟疑了。
而现在,林起灵因为透支体力,又被逼入了绝境!
然而,身处绝境中的林起灵,却展现出一种与他重伤状态截然不符的冷静。
他的世界,在“听风术”开启的刹那,已经变得与众不同。
嘈杂的喊杀声、沉重的脚步声、兵刃的破风声,在他耳中不再是混乱的噪音,而是被清晰剥离、分层的独立音轨。
他能听到马大胆因为右腿旧伤,发力时左脚在地面上更重的碾压声;能听到侧翼那人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军刀划破空气时,刀刃上一个细微缺口带起的独特气流涡旋;他甚至能听到身后那人潜行时,衣物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其腕关节发力前,骨骼间那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脆响。
整个战场的动态,以声音的形式,在他脑中构建成一幅精准无比的三维立体图。
就在马大胆的双斧即将临身的千分之一个刹那,林起灵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着看似最危险的正面,踏出了匪夷所思的一步。
这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踏在马大胆双斧交错的那个微小的时间差和空间缝隙之中。
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右边的斧刃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吹得他额发乱舞;而左边的斧头,则因为他前踏的这一步,落在了他身后半尺的空处。
电光火石之间,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什么?!”马大胆瞳孔骤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必杀的一击,怎么会落空!
不等他收招,林起灵已经旋身而过,手肘顺势向后一顶,精准地撞在侧翼偷袭者持刀的手腕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人的军刀脱手飞出,手腕已然骨折。
与此同时,林起灵的左脚猛地向后一踢,脚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狠狠踹在身后偷袭者的下巴上。
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满口牙齿仿佛都松动了,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仅仅一个呼吸!
一个照面,陈皮阿四手下最得力的三名悍将,两伤一失手,瞬间溃不成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排演。
吴邪和潘子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功或技巧了,这是一种近乎预判的恐怖直觉!
只有林起灵自己清楚,这并非预判,而是“聆听”。
他聆听着风的流动,聆听着杀意的轨迹。
他强忍着右臂麒麟血脉燃烧过后的剧痛,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无数条酸痛的神经,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是死!
“废物!一群废物!”陈皮阿四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直指林起灵,“都给我退开!”
雇佣兵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两旁,看向林起灵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畏惧。
“小子,你再能躲,能躲得过子弹吗?”陈皮阿四狞笑着,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老夫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
“轰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从众人头顶传来。
整个祭室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石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大块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血池的塌陷引发的连锁反应,终于传导到了这里!
这古墓的结构,正在走向彻底的崩溃!
“不好!这里要塌了!”吴邪失声大喊。
陈皮阿四脸色一变再变他宁愿所有人都死,也绝不能让这个毁了他全盘计划的小子活着离开!
就在这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时刻,林起灵的脑海中,那个刚刚获得的“青铜密钥(残)”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共鸣。
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胸前的摸金符上,那枚残破的密钥,正隔着衣物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他的“听风术”在这一刻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落石声,也不是人的心跳呼吸。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极具穿透力的……“滴答”声。
声音并非来自周围的任何一个方向,而是来自……脚下!
来自这坚硬的青石板之下!
林起灵的目光猛地扫向地面。
这祭室的地板是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石铺就,严丝合缝。
但在他前方三步远的地方,有一块石板的纹路,似乎与其他石板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那个“滴答”之声,好像就源自于那里。
难道……这祭室还有一层?
几乎是本能的,林起灵动了!
他没有冲向陈皮阿四,也没有冲向任何一个出口,而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向前一个翻滚,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块纹路特异的石板之上。
“他疯了?!”马大胆忍不住叫道。
陈皮阿四也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肯定是想故技重施,启动什么机关。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瞄准。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一直沉默不语,如同雕像般的张起灵,忽然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在陈皮阿四持枪的手腕上轻轻一搭。
陈皮阿四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巧劲传来,枪口不由自主地向上抬起了半分。
“砰!”
子弹出膛,带着刺鼻的火药味,呼啸着擦过林起灵的头顶,深深地嵌入了后方的石壁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皮阿四又惊又怒地看向张起灵:“你……”
张起灵没有看他,那双淡漠的眸子,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林起灵脚下的石板,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林起灵,在落地的瞬间,便将那枚发烫的“青铜密钥(残)”猛地按在了石板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上!
密钥与凹槽完美契合!
“咔……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从地底深处响起,那“滴答”声瞬间变得清晰而急促。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林起灵脚下的那块巨大石板,连同周围的一圈地面,竟然缓缓地向下沉去,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方形洞口,洞口边缘,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蟠龙纹路。
一股比墓室中更加阴冷、更加古老的气息,从洞口中喷涌而出,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烟尘。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深坑中原本凄厉不绝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并非是力竭的停止,也不是被人捂住嘴的闷响,而是一种……被瞬间掐断的突兀。
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秒。
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咀嚼声,从那漆黑的机关坑洞深处,悠悠地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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