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原来你的箭术这么厉害啊!”
小道童仰首一脸崇拜地看着明皎,瞳孔亮晶晶的。
被他捧在掌心的鹦鹉亢奋地学嘴:“厉害!真厉害!”
“你想学吗?”明皎扬唇一笑,在小道童的发顶揉了一把,唇边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不要!”小道童毅然摇头,一本正经地加重语气,“我每天都很忙的。”
他的手那是用来算卦的,可不是用来拉弓的。
谢思含笑看着小孩儿,认真地说:“你姐姐的箭术真的极好!”
“当时的那一箭自百步外射出,一箭贯穿毒蛇的上下颚,将蛇口钉在了一起。”
“一箭毙命。”
他抬手比划了两下,又看了明皎一眼,面颊微红,眼神明亮。
这一幕刺痛了杜云舒。
杜云舒泛红的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
这里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无意识地将方才谢思给的帕子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了掌心。
小道童双手抱着鹦鹉,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连笑容都变得勉强。
“我……我还有事。”
“再不把啾啾送回去,云居士怕是要着急了。”
“几位善信,恕我失陪。”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就捧着鹦鹉转身跑了。
明皎对着谢思二人拱手告辞,也随小明迟离开了。
“……”谢思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一步,呆呆地看着明皎渐行渐远的背影。
“思表哥,你……”杜云舒期期艾艾地说,“你喜欢……明大小姐,是因为你看到她出手救人,热心良善吗?”
谢思蹙了蹙眉。
杜云舒再次抓住了他的袖口,抽噎着说:“表哥,我也曾救助过别人。”
“我的丫鬟芳碧……就是我看她在路边卖身葬父实在可怜,就将她与她娘带回了府,我对芳碧一直很好的。”
她的贴身丫鬟荔红实在着急,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地走了过来,急急说:“表少爷,您与我家小姐自小一起长大,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小姐她是菩萨心肠啊,每年都会与我们夫人一起给穷苦百姓施粥。”
“也就是我们小姐不善言辞,性子谦和内敛,从前不曾与您提起。不似有的人喜欢扬己露才,在您跟前表现自己……”
她口中所谓“有的人”,指的自然是明皎。
“住口!”谢思压着嗓门打断了荔红的话。
“我刚才就说了,那日明大小姐并未看到我与七叔,当时她在山脚,我们在山腰的亭子里,离得很远;明大小姐救了人后,就与姊妹一起离开了,也未留下名讳。”
“我与七叔是在她走后,才下山去查看情况。七叔瞧那小童可怜,收作了小厮。”
“七叔为证,我与明大小姐今日之前从未说过话,你们也莫要再随意揣度、批判他人之意。”
“表妹,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与你一起找七叔对质,可好?”
这一番话谢思说得又快又急,显然是动了怒。
荔红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后,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杜云舒受了惊吓,小脸又白了三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惊动七叔。”
谢家七爷谢珩是京中最知名、也最高不可攀的一朵高岭之花。
京中不少贵女仰望他,倾心他,可自小出入谢家的杜云舒却有些怕他。
“表哥,我真的没有恶意……”她颤声说,一行清泪再次自眼角滚落。
看着眼前这张与生母有三四分相似的泪容,谢思心底升起一丝无名的躁火。
自父亲过世后,母亲时常以泪洗面,母亲的乳娘总跟他说:“大少爷,大爷死后,夫人只能依靠您了。”
“大少爷,您不能让夫人失望。”
“大少爷,老爷在世时是何等英雄人物,虎父无犬子……”
“……”
习习春风迎面拂来,鹅卵石小径边的青竹摇曳生姿。
斑驳的竹影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让平日里温和的少年平添两分厌世、疏离的气质。
时间仿佛静止。
忽然,一黑一白两只猫飞檐走壁地在假山边跑过,领头的黑猫“喵”了一声,沿着那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径跑远了。
猫叫声如砂砾摩擦般喑哑,极具辨识度。
前方的明迟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告诉明皎:“玄珠与啾啾是宿敌。它们要是打起来,可就没完没了。”
“我们得快点把啾啾送回云华馆。”
“云居士说,要是啾啾少根毛,就要扣一两银子。”
被小家伙捧在怀里的鹦鹉开始不安分了,“喵呜、喵嗷”地学猫叫,与后方尾随而来的黑猫一呼一应。
明皎忍俊不禁。
她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个小财迷是收了银子,才替那位云居士找鹦鹉。
一大一小自道观的后花园横穿而过。
经过云集山房时,就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气喘吁吁地自另一个方向赶来,顺手拦下了明迟:“不迟,你别乱跑,刚有贵人和锦衣卫来了观里,你这逗猫招鸟的,小心冲撞了。”
“听话,赶紧回你屋去。”
小团子卖乖地笑:“师兄,我带我阿姐去云华馆,一定不乱跑。”
“不乱跑!”那只鹦鹉高声附和,“啾啾最乖了!”
年轻道士也没时间与明迟细说,一撩袍子,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云集山房,嘴里喊着:“观主!”
小团子招呼上明皎:“堂姐,我们走。”
姐弟俩很快来到了位于道观西北角的云华馆。
许是这会儿香客们都去法堂听观主讲经了,这一路都没什么人,在断断续续的猫叫映衬下,周围显得格外静谧。
迈进云华馆的院门,小团子才发现屋门关着。
“咦?”他左手揣着鹦鹉,皱了皱眉,“门怎么关上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去推门,喊着:“云居士!”
“吱呀——”
大门被他缓缓推开,晨曦斜斜地洒在门槛上。
屋内一股子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
咦?
跟在明迟后方的明皎突然驻足,鼻翼微微动了动。
这淡淡的香味中若有似无地掺杂着一股子异味。
这是血腥味?
“阿迟!”明皎喊住小团子,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云居士也许不在,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不告而入,不妥。”
她佯装镇定,但按在小家伙右手微微用力,左手摸向腰间……
小团子回头看她,宽慰她:“没事的。”
明皎转而攥住小家伙的上臂,想把人拖走,就在这时,昏暗的屋内蓦地响起一声短促冰冷的轻哼,几不可闻。
“走!”
她没有去看屋内,拉着小团子就要疾步离开。
然而,屋内之人更快。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她背后袭来,银白长剑如闪电般自门后的阴影中刺了过来,轻轻巧巧地架在了小明迟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