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刺眼，苏念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足足三分钟，指尖悬在“回复”按钮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九点，天文台见。”
七个字像七颗流星，在她心里炸开璀璨的光。她偷偷掀开窗帘一角，楼下的路灯旁已空无一人，只有香樟树的影子在晚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刚才那个白衬衫身影只是月光织成的幻觉。
“你发什么呆呢？”夏栀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苏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抢过手机划开屏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我就说吧！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别吵！”苏念慌忙捂住她的嘴，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已经睡了，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只有走廊的夜灯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夏栀掰开她的手，压低声音兴奋地搓手：“去啊！必须去！这可是看流星雨的绝佳机会，孤男寡女，天文台，想想都浪漫！”
“可是……”苏念咬着唇看向窗外，夜空深蓝如墨，英仙座的星星正亮得灼眼，“现在都八点半了，天文台好像在山顶吧？”
“怕什么，”夏栀翻出她的运动鞋塞进手里，“我帮你打掩护，就说你去通宵自习室赶设计图。快换衣服，我陪你走到山脚。”
帆布包被重新塞满：素描本、《星图手册》、充电宝，还有那张贴着星轨的招新海报。苏念换衣服时，指尖触到领口的星点刺绣，突然想起林漾低头帮她缝纽扣的样子，脸颊又开始发烫。
两人踮着脚溜出宿舍楼，夜风格外凉，吹得苏念打了个寒颤。夏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拍了拍她的背：“去吧，祝你今晚有突破性进展。”她往苏念包里塞了颗巧克力，“补充体力用的，懂我意思吧？”
苏念的脸更烫了，转身往通往山顶的小路跑。石板路被月光照得发白，两旁的灌木丛里传来虫鸣，像在为她伴奏。跑过半山腰的凉亭时，她看见亭子里坐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手机。
“林漾？”她放缓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男生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比白天柔和了许多。“你来了。”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件灰色的薄外套，“山上冷，穿上吧。”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青草气息，让苏念想起图书馆里的月光。她低头套外套时，发现袖子太长，指尖只露出一小截，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帮你卷一下。”林漾伸手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腕，两人同时顿住。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苏念突然发现他的眉骨很清晰，像用刻刀精心雕琢过。
“谢谢。”她慌忙缩回手，自己胡乱卷着袖子，却怎么也卷不整齐。林漾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突然低笑出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清晰，像石子落进静水。
“我来吧。”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卷好袖口，指腹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苏念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月光，突然觉得这条路太短了。
天文台的圆顶在夜色中像颗巨大的银色星球，旋转门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漾刷了门禁卡，里面的景象让苏念倒吸一口冷气——巨大的望远镜直指夜空，穹顶被打开了一半，满天繁星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哇……”她走到望远镜前，看见目镜里的英仙座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颗恒星的光芒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太神奇了。”
“这是学校最先进的折射望远镜，”林漾站在她身后调试焦距，声音透过仪器的嗡鸣传来，“可以看到英仙座流星雨的辐射点。”他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耳廓，“你看，那颗就是伽马英仙座。”
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镜里的星星突然变得清晰，像颗蓝色的钻石在宇宙中燃烧。她看得入了迷，直到林漾递来一杯热可可，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冻得发红。
“谢谢。”热可可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甜得恰到好处。她捧着杯子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星图，角落里的书架上摆满了天文书籍，靠窗的位置放着张折叠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
“你经常在这里过夜？”她好奇地问，目光落在床头的照片上——那是片璀璨的星空，角落有个小小的签名，和林漾速写本上的一样。
“嗯，遇到重要的天象会在这里观测。”林漾靠着望远镜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块三明治，“还没吃饭吧？”
苏念确实饿了，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金枪鱼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注意到林漾吃的三明治里没有生菜，突然想起自己中午挑出的青椒，原来他都记得。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她突然问，面包屑粘在嘴角，林漾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在半空中停住，又收了回去。
“猜的。”他低头喝了口热可可，耳尖在星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觉得你可能会想看流星雨。”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不是笃定她会来，只是抱着期待在等。这个认知让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下来，像被热可可烫过的棉花糖。
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时，苏念正趴在望远镜上。林漾突然喊她：“快看！”她抬头的瞬间，看见道明亮的光带从英仙座划过，像谁在深蓝色的丝绒上划开了道口子。
“哇！”她兴奋地拍手，转身想跟林漾分享，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他的眼睛很亮，比刚才那颗流星还要璀璨，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远处的虫鸣和彼此的心跳声。苏念的脸颊发烫，慌忙转过头去看星空，却感觉林漾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像温暖的星光。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流星一颗接一颗地划过夜空。苏念许了无数个愿望，直到林漾递给她支笔：“把愿望写下来吧，据说对着流星写下来的愿望会实现。”
他递来的是本新的速写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和天文台的床单一样。苏念握着笔，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她偷偷看了眼林漾，他正低头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写好了吗？”他突然抬头，吓了苏念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长长的线。林漾凑过来看，发现她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旁边写着“希望爸爸在天上能看到”。
他的目光暗了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会看到的。”他翻开自己的本子，上面画着幅小小的速写——个女孩趴在望远镜上看星星，裙摆上的星点刺绣和苏念连衣裙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苏念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什么时候画的？
“刚才你看流星的时候。”林漾把速写本递给她，“送给你。”
本子最后一页夹着张星图，标注着今晚流星雨的轨迹，旁边用小字写着：“苏念的第一百零一颗流星。”
苏念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素描本，翻到画着白衬衫背影的那页。“这个……也送给你。”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把本子塞给他就想跑，却被林漾抓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很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林漾低头看着那幅画，目光在那个小小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突然抬头问：“画的是我吗？”
苏念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流星烧过的天空。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漾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天文台里回荡。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我很喜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苏念的心跳突然失控，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看见林漾的脸慢慢靠近，鼻尖快要碰到她的，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夏栀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上跳出她挤眉弄眼的鬼脸。苏念慌忙接起，夏栀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姐妹！进展如何？有没有……”
“没什么！”苏念慌忙打断她，感觉林漾的呼吸还停留在耳畔，“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挂了电话，天文台里的暧昧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念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林漾低头整理着速写本，耳尖红得像被流星烧过。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发涩。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更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苏念攥着那本深蓝色的速写本，感觉里面的星星都在发烫。
走到宿舍楼下时，林漾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里面是枚银色的星星吊坠，和他背包上的猎户座挂件很像，只是小了许多。
“这是……”
“天文社的纪念品，”他别开目光，声音很轻，“招新那天记得来拿社员证。”
苏念的心跳突然加速，原来他不是在问她要不要来，而是笃定她会来。她握紧那个小盒子，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烫得她心慌。
“晚安。”林漾转身要走，被苏念叫住。
“林漾，”她鼓起勇气抬头，“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回头的瞬间，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笑了笑，眼睛亮得像藏着整片星空，“但我可以告诉你，它和你有关。”
苏念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手里的小盒子烫得惊人。她摸出吊坠戴在脖子上，银色的星星贴在胸口，像颗会发烫的心脏。
回到宿舍时，夏栀还在等她，看见她脖子上的吊坠，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老实交代，是不是接吻了？”
“没有！”苏念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脸颊还在发烫。她摸着胸口的星星吊坠，想起林漾最后那句话，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夏栀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后，开始絮叨起今天的八卦：“对了，我听说林漾高中时有个白月光，也是学建筑的，后来去国外了。你说他会不会把你当替身啊？”
苏念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像被流星砸中。她想起林漾画的图书馆素描，和自己风格那么像，难道真的是因为……
“不过我觉得不像，”夏栀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国宝似的，绝对是真心的。”
熄灯后，苏念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发呆。胸口的星星吊坠硌得她有点疼，却舍不得摘下来。她拿出林漾送的速写本，借着手机的光一页页翻看，在最后一页发现张小小的便利贴。
上面画着两颗依偎在一起的星星，旁边写着行小字：周六下午两点，天文社招新，我等你。
苏念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手指轻轻拂过那行字，突然觉得夏栀的话可能是对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忍不住上扬，连带着那些关于“白月光”的疑虑，都被星光温柔地覆盖了。
窗外的英仙座依旧明亮，仿佛在守护着某个刚刚诞生的秘密。而在男生宿舍的窗边，林漾正拿着苏念送的素描本，指尖在那个白衬衫背影上轻轻摩挲，手机屏幕亮着，是张多年前的照片——年幼的他和一个女孩站在天文台前，女孩手里拿着本《星图手册》，封面和苏念的一模一样。
他低头在速写本上写下：“找到你了，小念念。”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流星划过夜空的尾音。
夜还很长，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