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阳在武冥昭慵懒走进正厅的瞬间，收敛起不小心外放的情绪，脸上依然是世家公子的优雅笑意。
“尊上这是哪里话。夫妻本一心，您之所有便是我之所得，惊阳哪里还需要额外惦记？”
“况且，魔宫内的一切事物，包括您的日常起居和尊体安危，不正是惊阳需要管辖的吗？”
“惊阳不过是听闻尊上又新得了可心人儿，想来问问是否需要额外安排照顾，倒是引了误会。”
“是惊阳之过，请尊上万万不要牵连了炽翎魔王。”
“毕竟……家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还要留着他，督促炽魔晶矿的采集炼化，为您效命呢。”
短短几句话，先洗脱觊觎兵权的嫌疑，再将拉武夜下水合理化，接着又点出武冥昭个人的违约之处，最后拿家族势力再做个提醒。
初次交锋，武冥昭就明白了，为什么炽翎魔王有那么多儿子，其中不乏有讨巧的美艳的，却偏偏选了相貌耐看却不算特别拔尖的莫惊阳来联姻。
与他的政治手腕和心机城府相比，外貌竟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这场联姻，有点意思。
炽翎魔王，所图不小。
一手卡着经济命脉，一边派人联姻给她吹枕边风，后宫可能还塞得有他家的其他探子。
虽然知道他们家族武力值不够，血脉也不特别纯正，但看起来，这也不像是求寻庇护，本本分分发展经济的样子。
可别是养了个曹贼吧……
“正君这是，吃醋了？”
武冥昭率先给出一个错误答案。
她就是想恶心恶心莫惊阳，顺便再探探底过过招，看他怎么样才能破功。
借此反推他的底线。
莫惊阳果然抿了一下嘴，垂下眼睑，尽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做好表情管理，才又缓缓笑开。
“尊上说笑了。惊阳听闻尊上新得了金贵的鹤族少主，并亲自送去长宁殿养伤，想来对凌少主是极其满意的。尊上得此佳人，惊阳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吃醋呢。”
“只是，长宁仙尊喜静，身边突然就这么多了个生人，两人习性尚且不知合不合得来。如此安排，是否不太妥当？”
把两个对魔族有情绪的敌对势力代表放一起，到底是心大，还是别有所图？
江永安他现在动不了，也不需要他动手。这对师徒之间，只要心结不解，就还有得闹。
但是这不妨碍他先把凌华踢出战局，最起码也要把人放得远远的，盯得死死的，不能让他找到同盟，更不能让他左右武冥昭的立场。
所有可能动摇他权柄的人，通通靠边站！
武冥昭权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听不懂的直女：
“一个仙门首座，一个云中白鹤，放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莫惊阳顺着武冥昭的话音，继续提议：
“尊上这倒是提醒了惊阳，西北方不是引了一汪灵泉水吗？鹤族喜水，又可养灵，尊上何不让凌公子居住在春华阁？”
武冥昭似笑非笑地斜了莫惊阳一眼。
“依山傍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太过偏远了些。到时候，寻起小鸟儿来，都不太顺手。”
莫惊阳的笑容在脸上挂得稳稳的，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失望。
如果她能随口答应，那最好不过，说明她不过是看上了凌华的皮囊，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但是现在，虽然把人折腾得够呛，可又护巴得这么紧。
那么，到底是征服欲作祟，新鲜感难平，还是有别的考量，可就有待商榷了。
莫惊阳把凌华暂时列进观察名单，转而对另一个明显更危险对象出击：
“尊上昨夜过得可好？是否需要惊阳，替夜统领收拾出一处独立宫殿？有了固定的落脚之处，也好方便了尊上寻人不是？”
先把人圈进后宫，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慢慢蚕食他的势力，倒也不是不行。
虽然慢，但胜在安全。
武夜沉默地站在武冥昭身后当影子，指尖却不自觉的动了动。
她……会同意吗？他的爱，有可能正大光明、公之于众吗？
武冥昭直接打断：
“不必麻烦。百渊殿中，自有阿夜的宿处。他的事，就不劳正君费心了。”
武夜的十指骤然攥紧，死死抠进掌心。
果然，他这样拿不出手的身份，注定不配和她并肩。
莫惊阳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接管亲卫掌控宫闱的机会。
他想了想，决定从侧面再挑拨一下，万一就成了呢。
“惊阳深知尊上与夜统领之间的情意深厚，远非旁人可比，只是，尊上也要为夜统领着想呀。今日是惊阳碰巧遇到夜统领留宿，自然无碍，可若是他日被有心人发现，捅了出去……流言蜚语人心可畏，夜统领背上宠侍的名头，可如何再去领导亲卫呀。”
武冥昭算是听明白了，绕了一大圈子，就说了六个字——
后宫不得干政。
那也很好，说得好像谁不是后宫一样。
武冥昭反将一军：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今晚，本尊去你那里，明天，你把岳家给你的人手清点一下，上交名单。正君好好替本尊稳定大后方便是，其余政务，交给本尊处理就好。”
莫惊阳眯了眯眼。
不止放纵枕边人掌兵，还想一并收了他的权？公然违约，疯了？
莫惊阳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
“尊上，莫要忘了，结秦晋之好的盟约内容呀……”
武冥昭两手撑在莫惊阳所坐椅子的扶手上，俯视着他，又慢慢弯下腰，凑在莫惊阳耳边，轻轻擦过他的耳垂，轻声漫语：
“那正君可还记得，联姻后，你本职的侍君之责？”
莫惊阳一把将人推开，捂着自己敏感的耳朵，终于红温了。
“尊上，您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
武冥昭没忘。
当时牧茗朝给谈的条件就是，炽翎魔王派人与她联姻，炽翎负责提供经济支持和军备，在背后助她夺权。而等武冥昭在上位后，反过来给他们提供便利和优惠，以及，允许莫家垄断炽魔晶矿的开采工作，非必要不干涉。
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至于她和莫惊阳……
别人的新婚夜都在洞房花烛你侬我侬，他们俩倒好，床头床尾坐得泾渭分明，只有磋商，没有感情。
简直就是全程只谈利与权，完全不提欲和爱。
真表面夫妻，彼此之间只有装出来的体面，压根没有实质接触。
莫惊阳双眼喷火，砸下一句话：
“尊上，您过界了。当初的协议，可不包含身体交易。”
武冥昭看着破防离开的莫惊阳，无奈地耸耸肩。
好歹也是搭子。
啧，绝情的男人。
再回头看看表面正常实际又开始自卑内耗的武夜，武冥昭往后扬了扬脑袋。
“阿夜，替我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