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随意。
仿佛在介绍自家的装修。
“墙壁的砌法，是‘三顺一丁’，也是典型的汉代工艺。”
苏清月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人……怎么跟个考古专家似的？
难道来之前，特地去查了资料，背了书？
为了骗这栋破房子，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甬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整块巨大无朋的青黑色石门，与整个山体仿佛融为一体，表面光滑如洗。
和赵骁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苏清月的光束在石门上来回扫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在清代老宅的地下，居然藏着这么一个……宏伟到夸张的玩意儿？
“好了，苏小姐。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赵骁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笑容。
苏清清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他。
“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证明，这里，曾是我赵家的祖宅。”
“如果你输了，这栋宅子的所有权，你必须无条件赠予我。”
苏清月先是一愣。
随即，她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直接气笑了。
“噗嗤。”
清脆的笑声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赵先生，你是不是网络小说看多了？”行，我跟你赌。”
“不过，我得先给你普及一下历史常识。西汉开国功臣里，受封为‘平阳侯’的，是大将军曹参，人家姓曹，可不姓赵。这是写在《史记》和《汉书》里的，铁一样的事实。”
“你现在要怎么证明，一个姓曹的侯爵，祖宅会是你这个姓赵的？就凭这扇打不开的破石头门吗？”
“还是说，你准备告诉我，其实你叫曹骁？”
在苏清月看来，赵骁的把戏已经被彻底戳穿。
所有的故弄玄虚，在这条铁证面前，都成了笑话。
这就是个企图用荒诞说法骗取房产的骗子。
而且是个功课都没做好的蠢骗子。
赵骁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
只是径直走向那扇巨大的青黑色石门。
苏清月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倒要看看，这个骗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难道要表演一个“芝麻开门”？
“行，你继续演，我看着。”
心里冷笑，手机的灯光照在赵骁身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赵骁伸出手，在那光滑如镜的石门上摸索起来。
他的手指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在几个毫不起眼的凹陷处。
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和顺序，或轻或重地按压下去。
一共五下。
密码锁露出来。
天干底纸，自然是赵莽的声称。
之后是掌型。
苏清月撇了撇嘴。
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从石门内部传来。
整个甬道都在剧烈震动，头顶的尘土簌簌落下。
苏清月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
卧槽？
什么情况？
在惊骇的目光中，那扇与山体融为一体，看起来巨大石门，竟然真的……缓缓向向一侧滑开。
漆黑的缝隙出现，然后越来越宽。
夹杂着竹木和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清月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
这……这不科学！
这不历史！
这绝对是哪个剧组废弃的布景，对，一定是！
赵骁没有回头看她，依旧是那么熟门熟路，迈步走了进去。
仿佛他不是第一次来。
苏清清的大脑已经有些宕机，但身体还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手机的光束因为主人的心神不宁而剧烈晃动着。
光，照亮了门后的世界。
这里不是什么空旷的山洞。
而是一间巨大的密室。
密室的墙壁上，是一排排整齐的木架，架子上堆满了码放整齐的竹简，还有……十几本用麻绳穿订的、纸质的书籍！
西汉初年，哪来的纸？蔡伦还没出生呢！
另一侧的兵器架上，斜靠着几把环首刀和长戟，铁制的兵器历经两千年。
非但没有锈蚀殆尽，反而透着一股森然的冷光
这……这怎么可能保存得这么好？
真空包装吗！
苏清月感觉自己的历史观正在被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密室正中央那张案几上的东西。
手机光束晃过去，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间闪了她的眼。
那是一方纯金的印章！
“金印……”
苏清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作为出专门做古玩生意的，对古代的规制略知一二。
汉代侯爵，最多是“龟钮银印”，或者“龟钮鎏金铜印”。
用纯金铸印，还是这么大一块，这规格，已经不是僭越了。
这是直接把“我要造反”四个字刻在了脸上啊！
除非是皇帝特赐！
苏清月凑近了，借着灯光，仔细端详那方金印。
印钮是一头栩栩如生的麒麟，须发皆张，威风凛凛。
工艺之精巧，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一件汉代出土文物。
而在印章的底部，清晰地刻着几个小篆。
“汉……委……平阳侯……赵……莽……印。”
平阳侯！姓赵！
猛地扭头看向赵骁，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赵骁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假的，一定是假的！”
苏清月心里疯狂地咆哮，伸手想要去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这方金印表面的包浆，那种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光泽。
那种深入骨髓的历史厚重感，是任何高科技手段都伪造不出来的！
造假，能造出形，造不出神！
这东西……他妈的居然是真的！
可如果它是真的，那《史记》和《汉书》……难道记载有误？
不！不可能！
苏清月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逻辑悖论，大脑CPU快要烧干了。
就在世界观摇摇欲坠之际，金印旁边的一个黑色的漆器木盒吸引了。
盒子不大，上面用彩漆描绘着云纹和神鸟，华美异常。
里面是什么？
比一方超规格的列侯金印更重要的东西？
苏清月几乎是屏着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盒盖。
只有一卷被小心安放的……绢帛。
看起来，像是一份文书。
小心翼翼地展开绢帛，光束打在上面。
当她看清绢帛最下方，那个鲜红的印记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一方朱红的印记，不大。
上面的八个鸟虫篆，龙飞凤舞，气吞山河。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被无数帝王将相寻找了上千年而不得的始皇玉玺！
它……它怎么会在这里？
是的，苏清月艰难地抬起视线，辨认着绢帛上的隶书文字。
那是一份赐婚诏书。
传国玉玺盖在婚书上？！
汉高祖刘邦的口吻，洋洋洒洒。
表彰平阳侯赵莽忠勇无双，有从龙定鼎之功。
又赞墨家当代巨子墨云裳贤良淑德，堪为良配，特此赐婚，以安功臣之心……
赵莽……墨云裳！
苏清月猛然想起，之前在宅子里，赵骁确实提到过“墨云裳”这个名字！
当时还以为是哪个网络小说里的角色名！
赵骁缓缓走了过来。
没看苏清月，目光径直落在那份婚书上，眼神里带着追忆。
伸手将那份薄薄的婚书拿起。
指尖轻轻抚过“赵莽”和“墨云裳”两个名字。
然后，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喃喃自语。
“原来……我当年，真的娶了那个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