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南岚,清晨六点半的天色是掺了灰的鸭蛋青。
寒意透过老式窗户的缝隙,丝丝缕缕钻进来,舔舐着裸露的皮肤。
夏淮芊在闹钟尖锐的嗡鸣里猛地睁开眼,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水底的石头,挣扎着往上浮。
她掀开被子,寒气瞬间包裹住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激得她一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趿拉着毛绒拖鞋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轮廓,路灯的光晕在稀薄的晨雾里显得孤零零的。
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是昨天熬夜修改方案留下的勋章。
她拧开冷水龙头,捧起刺骨的水泼在脸上,激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也精神一振。
化妆是场与困倦的拉锯战,粉底液遮盖疲惫,腮红伪造一点气色,最后,一支豆沙色的口红点在唇上,像给灰扑扑的盔甲最后上了一道亮色。
镜子里的人影终于有了点职场新人的利落样子,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被陆炤那张冷脸冻伤的余悸。
她家附近,早点摊的热气在清冷的空气里格外诱人。
夏淮芊裹紧了围巾,买了一杯滚烫的豆浆和一个素包子。她站在背风的墙角,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热豆浆的暖意顺着食道滑下去,稍稍驱散了骨头缝里的寒意。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昨晚保存下来的方案修改稿。
指尖滑动,一行行文字和图表在她眼前掠过,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场地坡度分析补充……材料成本二次核算……”
想到昨天陆炤那双审视时毫无温度的眼睛,她心里忍不住又嘀咕开:“吹毛求疵!龟毛!一点小疏漏而已,至于把图纸摔桌上吗?那张脸,啧,跟刚从冰柜里刨出来似的,绝对是更年期提前二十年……不,是天生冰山体!”
她愤愤地咬了一大口包子,仿佛在咬某个人的肉。
八点一刻,夏淮芊已经坐在工位前,把自己重新打印、装订得一丝不苟的方案和厚厚一摞结构力学图册塞进大大的帆布托特包里。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清洁阿姨拖地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抓起车钥匙,走向停车场。
早高峰的车流像一条缓慢淤塞的河。
夏淮芊的小米su7混迹其中,走走停停。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广播里播放着轻松的晨间音乐,却丝毫抚平不了她内心的紧绷。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目光扫过副驾驶座上那份沉甸甸的方案。等红灯的间隙,她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眉头微蹙,嘴唇抿得紧紧的。
“夏淮芊,你可以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却用力地说,“不就是个难搞的甲方建筑师吗?方案你改了三遍,图册你啃了大半夜,该做的都做了!拿出专业素养来,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深呼吸…对,深呼吸…”
她做了几个夸张的吐纳动作,试图把胸腔里那只扑腾的鸟压下去。然而,当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炤合建筑设计事务所’还有500米”时,那只鸟扑腾得更凶了。
九点整,夏淮芊的车子精准地滑入“炤合”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平稳上行,金属轿厢光可鉴人,映出她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容,只有捏着帆布包带、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泄露了紧张。
“炤合”内部是典型的冷感设计风格。
大片灰白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金属与玻璃隔断,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水磨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新纸张和昂贵打印墨水的味道。前台是一位妆容精致、笑容标准的年轻女孩。
“您好,请问找哪位?”声音甜美得像加了糖霜。
“您好,我是恒远建设的夏淮芊,与陆炤先生约好九点,对接‘南岚滨水’项目的现场勘测数据复核。”
夏淮芊递上自己的名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
前台女孩接过名片,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笑容不变:“好的,夏小姐,请稍等,我通知一下陆工。”
夏淮芊被引到一间小型会客室等待。
房间不大,一张长方形会议桌,几把线条冷硬的椅子,一面墙是落地玻璃,能俯瞰外面冬日略显萧瑟的城市街景,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极具几何张力的建筑摄影作品。
空气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心跳声。她放下沉重的帆布包,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几幅建筑作品上——冷峻、精确、充满力量感,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完美主义气息,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在冰面上缓慢爬行。
夏淮芊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绞着。就在她感觉后背快要渗出细汗时,会客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陆炤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是同色系的羊毛西装外套,没有系扣,露出里面熨帖的衬衫领口。
深色的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冷峻的眉骨。
初冬上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光,却没能融化他周身那股沉静的寒意。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来,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夏淮芊身上。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而无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夏助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安静的空气,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资料。”
夏淮芊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一下。她立刻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份精心准备的方案和结构力学图册,双手递过去:“陆工,这是根据昨天您的意见修改后的方案,以及您要求补充的原始结构力学参考图册。”
陆炤接过,修长的手指翻开方案第一页。他的视线迅速地在纸页上移动,眼神专注而锐利。
会客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夏淮芊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神经也随着那翻页的声音被一页页地检视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陆炤看得很快,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指顿住了。夏淮芊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陆炤拿起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尖在纸页的某个位置点了点,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敲在夏淮芊紧绷的神经上。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怒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出了错的零件。
“夏助理,”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一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桌面上,“第三部分,场地土质承载力分析报告,附件三。”
夏淮芊赶紧翻开自己手中的副本,手指有些发颤地找到对应位置:“在这里,陆工。”
“报告第7页,表格,”陆炤的钢笔又点了点他面前的文件,“标准贯入试验(SPT)N值,第三行,深度12.5米处的数据。”
夏淮芊的目光飞快地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表格上,找到了那个数值:“是……32击,陆工。”她记得这个数据,是现场勘测组反复确认过的。
“单位。”陆炤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单位?”夏淮芊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表格旁边的标注,“是……击/30cm,标准单位。”她有些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击/30cm?”陆炤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夏淮芊此刻有些茫然和不安的脸。
“夏助理,恒远建设作为有资质的勘察单位,出具的专业报告里,标准贯入试验的N值,单位标注是‘击/30cm’?”
夏淮芊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那个标注——“击/30cm”。
哪里不对?这不是……等等!一个冰冷的认知瞬间击穿了她——行业通用的标准单位应该是“击”或者“N”,而“击/30cm”这种带分母的表述,虽然含义相同,但在正式的、提交给设计院和甲方的专业报告里,是极其不规范、不严谨的写法!
这是实习生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她昨天熬到后半夜,反复核对了数据本身,却像瞎了一样,完全忽略了格式规范这种“细枝末节”!
冷汗瞬间从她的额角和后背渗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昨天太忙忽略了,或者推给打印排版……
但在陆炤那毫无温度、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像个拙劣的借口。
“我…非常抱歉,陆工!这是我的疏忽,我立刻修改!”
夏淮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脸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慌忙地想去拿那份报告。
陆炤的手却按在了文件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的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压在纸页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她,那里面没有咆哮的怒火,却有一种更让人无地自容的、冰冷的失望。
“疏忽?”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刺破空气,
“夏助理,这是专业报告,不是大学社团的活动策划书。一个标注单位的错误,看似微小,却会让阅读者对你们整个勘测团队的专业性和严谨性产生根本性质疑。它传递的信息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草率,不专业,缺乏对行业规范最基本的敬畏。”
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在夏淮芊心上。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纹里。
羞耻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耳朵尖也烫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透了。
“对不起,陆工。是我工作不够细致,我保证绝不再犯。”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炤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沉默了几秒。会客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最终,他松开了按着文件的手,那动作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报告修改后,连同完整的、符合规范的原始数据电子版,今天下午四点前,发到我邮箱。”
他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随即,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无形的压迫感。
“结构力学图册留下。你可以回去了。”语气是送客的冷漠,仿佛多留她一秒钟都是浪费。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拿起那本厚厚的图册,径直走向门口,推门离开。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
会客室里只剩下夏淮芊一个人。刚才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堤防。
巨大的委屈和难堪汹涌而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酸又涩。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飞快地用手背抹掉,抓起桌上那份让她颜面扫地的报告,胡乱塞进帆布包里,逃也似地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客室。
一路冲进地下停车场,坐进自己的小米su7,关上车门,夏淮芊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刚才在陆炤面前强忍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委屈、自责和深深的挫败感。那个男人的眼神,那冰冷的声音,那毫不留情的指责,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他就像一座移动的万年冰山,她仅仅靠近,就被冻得遍体鳞伤。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嗡嗡作响。
夏淮芊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拿出来,是闺蜜林柚发来的微信轰炸。
【柚子茶】:「[图片](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早啊芊芊!新的一天,打工人要元气满满哟!(ง•_•)ง」
【柚子茶】:「怎么样怎么样?见到那个冰山活阎王没?有没有被他的冷气冻成冰棍?[坏笑]」
【柚子茶】:「[戳一戳]还活着吗姐妹?吱个声!」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和那个贱兮兮的坏笑表情,夏淮芊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这次,多了一点被关心的暖意和找到宣泄口的酸楚。
她抽了张纸巾用力擤了下鼻涕,手指颤抖着打字,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悲愤:
【芊芊不是钱钱】:[大哭]大哭][大哭]柚子!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芊芊不是钱钱】:「那个陆炤!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行走的制冷机!是更年期提前一百年的超级大冰山!」
【芊芊不是钱钱】:「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就因为报告上一个单位的格式写得不规范!“击/30cm”啊!就因为这个!他说我不专业!草率!缺乏敬畏!」
【芊芊不是钱钱】:「我的脸都丢尽了!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我恨死他了!啊啊啊啊!」
消息刚发出去,林柚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喂?”夏淮芊带着浓重的鼻音接起。
“我靠!宝贝儿!”林柚的大嗓门立刻穿透听筒,充满了震惊和熊熊燃烧的八卦(兼打抱不平)之火,
“就为了个破单位格式?他至于吗?脑子有坑吧!这种甲方,简直是把更年期综合征当勋章戴在脸上行走江湖啊!
快跟我说说,他具体是怎么用他那张冰山脸喷你的?姐们儿帮你分析分析他到底是心理变态还是单纯的情商喂了狗!”
听着林柚噼里啪啦义愤填膺的声音,夏淮芊心头那股郁结的寒气,终于被闺蜜火力全开的吐槽驱散了一丝丝。
她靠在驾驶座上,深吸了一口车里混杂着纸巾和眼泪味道的空气,开始了对陆炤罄竹难书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仿佛要把那个名字在齿间碾碎。
车窗外,南岚初冬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小米su7里,一个女孩的愤怒声讨,正努力地试图融化那座名为“陆炤”的冰山给她带来的刺骨严寒。
夏淮芊回到公司后,立刻打开电脑,把那份被陆炤批得体无完肤的报告重新修改。
她咬着嘴唇,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生怕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击/30cm”——她盯着这个该死的单位标注,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昨晚犯困的自己。
她删掉多余的部分,改成行业标准格式,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三遍,确保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符号都无懈可击。
“15:58”,她终于点击发送,邮件“咻”地一声飞向陆炤的邮箱。
她瘫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眼皮发沉,肩膀酸痛,连手指都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麻。她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时间——下班了。
“终于结束了……”她低声嘟囔着,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把文件塞进包里,关电脑,站起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
“地下车库,18:20。”
夏淮芊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按下B2层。
电梯缓缓下降,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陆炤那张冷冰冰的脸。
“草率,不专业,缺乏对行业规范最基本的敬畏。”
“今天下午四点前,发到我邮箱。”
“你可以回去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小声骂起来:
“陆炤,你算什么啊?不就是个甲方建筑师吗?至于这么高高在上吗?
我熬夜改方案改到凌晨三点,你就揪着一个格式错误把我骂得一文不值?你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更年期提前一百年!冰山成精!冷血动物!”
她越骂越起劲,甚至没注意到电梯已经停下,门缓缓打开。
“咳。”
一声低沉的轻咳从她身后传来。
夏淮芊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缓缓转头,瞳孔骤缩。
陆炤。
他就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西装笔挺,神色淡漠,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她,看不出情绪。
……他全听见了。
夏淮芊的脸“唰”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攥着包带,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空气凝固了几秒。
“你……很讨厌我?”陆炤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夏淮芊心跳如擂鼓,尴尬到极点反而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
“陆工,如果你是因为上次我追尾你的车而讨厌我,故意刁难我的话,大可不必。”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但语气很硬,“我赔偿你就是了,你何必这样整我?有意思吗?”
陆炤眉头微蹙,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想。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刁难你。”他淡淡道。
“那为什么?”夏淮芊盯着他,眼眶微微发红,“我今天改到四点前才发给你,你知道我昨晚熬到几点吗?就因为一个格式错误,你就把我批得一文不值?”
陆炤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上,语气依旧冷静:
“专业报告不是儿戏,一个细节错误,可能导致整个项目返工。”
“那你不能好好说吗?!”夏淮芊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非得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好像我是什么垃圾一样?”
陆炤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夏淮芊冷笑一声,懒得再跟他争辩,转身就走。
“夏淮芊。”他突然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
“你的报告改得很好。”
他顿了顿,“……辛苦了。”
夏淮芊愣住了,手指微微收紧。
——他居然……在肯定她?
但她现在又累又气,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谢谢陆工指点。”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一辆崭新的小米SU7,银灰色,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泛着冷光。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重重关上门,启动引擎。
后视镜里,陆炤仍然站在原地,修长的身影被车库的灯光拉得很长。
她一脚油门,车子驶出车库,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
车内,夏淮芊握着方向盘,心跳仍然没有平复。
她咬了咬唇,脑子里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你的报告改得很好。”
“……辛苦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脚油门加速,驶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