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沿着高速公路的方向，由远及近，缓慢移动着。
楚弦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是谁？！
同样挣扎求生的幸存者？
抑或是……心怀不轨的，掠夺者？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
灾变发生到现在，物资必然已经紧缺起来。
而很不巧的是，他家，正好有很多物资！
楚弦猛地转身，冲下楼梯，直奔客厅角落。
那里，刚刚磨完的直刀，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旁边是他那把沾染了血气的尼曼斧。
【20xx.x.x，灾变第十七日。】
【来人了。】
……
李瑞驾驶着他的那辆白色四座小轿车，拐进了楚弦所住的这片平地。
车灯的光柱扫过这片死寂的别墅群。
五栋别墅，在夜里只能描绘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楚弦虽然有电，但是并不常用来点灯，现在也不可能特意亮起来，此时和其它别墅一起隐藏在黑暗里。
最终，李瑞把车停在了最靠近高速路入口的那栋房子前。
那是楚弦标记的“烂尾别墅”——屋内蒙着白布、内饰似乎还没装修完的那栋别墅。而且，他结束探索后，并没有关上门，院门是虚掩着的。
这意味可以进入。
白色轿车在院门外停了片刻。
李瑞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观察。
车灯熄灭了几秒，随即又亮起。
接着，引擎声加大。李瑞驾着车，缓缓顶开院门，径直驶入了那栋烂尾别墅的院子。
随后，车身被院墙遮挡，彻底消失在楚弦的视线中。
……
白色轿车消失在视线里后，楚弦神色不明地返回卧室，将尼曼斧横放床头。
这是将是他灾变以来，首次与人，而不是丧尸打交道——林薇不算。
他在脑子里回忆刚刚看到的细节。
雨很大，很多东西看不清，但不妨碍楚弦先构建几个计划。
时间在紧绷的神经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一夜，楚弦未曾合眼。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想着明天。
……
清晨。
肆虐了一夜的暴雨终于耗尽力气，停了。
楚弦在天色微明时，就已潜上了别墅天台。
得益于优秀的排水设计，天台积水不多。
他伏在女儿墙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烂尾别墅的院子。
在天台，总算能看见那辆白色的轿车了。
它静静地停在院子中央，车身溅满了泥泞。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烂尾别墅被楚弦解开的那扇防盗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
李瑞中等身材，穿着沾满污渍的冲锋衣，过了一夜，浑身仍然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
他手中握着一根前端削尖的木棍，左小臂上用胶带和绳子牢牢绑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方形金属板，边缘还带着毛刺，权作一面粗糙的盾牌。
李瑞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寂静的别墅群，最终停留在楚弦这栋别墅的方向片刻。
他隐隐能看到一些加固痕迹。
而末世里，这便意味着有人。
盯着宛若堡垒的别墅，李瑞深吸一口气。
他太饿了。
他是一个独居的普通中年男人，之前住在市区外围。平时靠外卖为生，家中没什么储粮。
灾变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周半，他省吃俭用，但还是在几天前吃光了家里的余粮。
救援没等来，他只能自力更生。
李瑞也豁出去过，制作了武器，但发现捅不死丧尸，便不敢去扫荡超市或者别家了。
但好在，他有一辆车，而且运气不错，没遇见彻底堵死的路况，成功上了高速。
而后，昨夜，就在一个什么的没有的毛胚房过了一宿，什么吃的都没有。
但李瑞还有理性，没打算去招惹那个土霸主，而是打算先去它隔壁看看。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那栋楚弦之前探索过的、一家四口全部惨死的别墅。
但李瑞不知道。
他刚到门口，就看见了院子里凝固着的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褐色血迹。
那是楚弦留下的战场痕迹。
李瑞显然被这景象震慑住了，在血迹斑驳的院门口足足站了半分钟，身体明显绷紧，右手紧紧握着木棍。
他探头朝里面张望了几眼，最终似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间很长，估计是在搜刮物资。
但里面的物资都已经被楚弦搜刮完了。
……
二十来分钟后，李瑞从别墅中出来了，脸上是清晰可见的失望。
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院外喘息了几下，目光再次投向了楚弦的别墅。
院子里有坟包，这必然是人为的，丧尸不可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栋人，搜刮完物资，然后将死者好生安葬了？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些踌躇，多了几分……也许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在楚弦的注视下，他径直走了过来。
李瑞的脚步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水声。
他停在楚弦家紧闭的、坚固的铁院门前。
李瑞抬起头，目光似乎想穿透厚重的窗帘，看清里面的情况。
他举起那只没绑盾牌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曲起指节，在冰冷的铁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叩、叩、叩。
“有人吗？”
声音不大，但在清晨的死寂中格外清晰。
楚弦伏在天台，纹丝不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尼曼斧粗糙的木柄，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下方那个渺小的身影。
李瑞等待了大约一分钟。
期间，他侧耳倾听，试图捕捉门内的任何动静。
没有回应。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李瑞不死心。
“有人吗？好心人能给点吃的吗？”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水滴的滴答声。
院门高大，冰冷地拒绝着一切外来者。
李瑞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更深的不安取代。
他后退几步，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栋沉默的、如同堡垒般的别墅，眼神在天台方向短暂停留。
最终，李瑞默默地转过身。
他没有回到烂尾别墅，而是沿着湿漉漉的小路，走向了楚弦标记为“未知别墅”和“夫妻别墅”的方向，背影在苍白的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萧索。
楚弦依旧伏在天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夫妻别墅”的转角。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帮是肯定不会帮的。
非亲非故，哪怕是灾变前，他也没有无偿救助流浪汉的义务，更别提灾变后的末世时期了。
更何况，就算他帮了，然后呢？
用自己的物资供养这个人一辈子？他自己都只够再吃不到一个月了！
还是施舍他一点，给他点盘缠，打发一下？
但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还少吗？
不如一点期待都不要留。
楚弦现在只希望，那个不速之客，能早点意识到这里已经被他扫荡干净了，抓紧时间开着他的白色轿车离开。
像今天这样彬彬有礼也就算了，但若是有什么歪心思……
楚弦低头，看着手中那把沾过丧尸污血的尼曼斧。
斧刃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