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光点尚未散尽，萧景行便觉一股热流自掌心逆冲而上，像是有十万个酒鬼在他经脉里敲锣打鼓。他想骂一句，却发现嗓子眼堵着灰烬，连咳嗽都像在吞刀片。
可那股热流不讲武德。
典韦的战魂化作一道赤红长虹，直接撞进他胸口，落地前还顺口吼了一嗓子：“主公！这回不换酒了，换你一条命！”
赵云紧随其后，枪意凝成银线，扎进他脊椎时还顺手捋了把不存在的胡须：“老规矩，护你到睁眼。”
花木兰的流光最安静，滑入他左臂时轻轻一颤，像谁在他骨头上绣了朵花。
霍去病最后进场，残魂裹着漠北风沙，在他识海里打了个旋儿：“冠军侯不打白工，临走塞你点兵法干货。”
他们没再消散，而是沉了下去，沉进血脉深处，像是回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战魄点不见了。
曾经外放的能量如今全缩在体内，像一群猛兽钻进了笼子，还顺手把钥匙熔了。他左臂的晶纹开始一层层剥落，像是蛇蜕皮，每掉一片，底下就浮出一点星芒，渐渐连成一片微光脉络，蜿蜒如河，竟与夜空某处遥遥呼应。
识海里的青铜简突然抖了三抖，自燃成灰。火光一闪，没留下字，也没留声，就那么干脆地没了。
外界的天门裂缝，终于动了。
不是扩张，也不是崩塌，而是缓缓收拢，像一双巨眼慢慢闭上。裂缝边缘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笑。紧接着，金光如雨，从虚空中洒落，不急不缓，落在废墟上，落在伤者身上，落在萧景行焦黑的指尖。
第一滴光雨砸在他眉心时，他眼皮抽了一下。
第二滴落在林清雪额前，那枚血色朱砂痣像是被烫到，猛地一缩，颜色由红转金，最后稳稳停在澄澈如琉璃的金色。她身体一颤，体内魔气残余如遇烈阳的霜，瞬间蒸发。
第三滴光雨砸在玄奘石像的残骸上。
碎石一块块震颤，血肉从裂缝中长出，白骨生肌，袈裟无火自净，那根禅杖也恢复原形，杖头微光流转，隐约有算盘珠子转动的咔嗒声。他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划过地面，写下两个字：**还债**。
光雨继续洒落。
矿工们背上被鞭打出的黑纹消失了，义从们断骨处传来细微的噼啪声，连陈虎那条被毒焰烧断的右腿，也开始长出血肉。整个寒城像是被按了回放键，伤痛倒流，残躯复原。
萧景行终于咳出一口黑血。
不是焦灰，是真正带着腥味的血。他喉咙一松，呼吸终于不再像拉风箱。
“咳……这雨……是系统临终前的年终奖？”他哑着嗓子，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没人回答他。
但他知道有人在。
左臂上的星图微微发烫，像是有人在里头敲门。他抬起手，盯着那片新生的脉络，忽然咧嘴一笑：“典韦，你是不是又在里头偷喝酒？”
星图猛地一跳，一道模糊人影在光纹中晃了晃，半透明，却带着熟悉的酒气：“主公神了！刚在您左肩窝里藏了半坛子烈酒，您要现在喝？”
“喝你个头。”萧景行翻白眼，“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在我血管里开酒窖？”
“那咋了？”典韦的灵体晃了晃，咧嘴，“反正现在不靠系统召唤了，咱兄弟住一块儿，省房租。”
“省你祖宗。”萧景行抬手想敲他，结果手刚抬到一半，整条左臂的星图突然共鸣，像是夜空某颗星被点亮了。他愣住，低头看去，发现星图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节奏与天穹某处完全一致。
“这玩意儿……还能用？”他喃喃。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冰冷机械音，却带着点诡异的轻松：
【恭喜完成新手期，解锁周天星斗大阵。】
萧景行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你还没死透？”
【系统已摧毁，此为最终馈赠。】声音顿了顿，【你可以理解为……临终关怀。】
“关怀个鬼！刚才让我选抹除存在痕迹的时候怎么不说关怀？”他怒了，左臂星图却随着情绪波动猛地一亮，牵动全身经脉，疼得他倒抽冷气。
“哎哟我……这新功能还没适配啊？”
典韦在星图里笑得打滚：“主公，您现在是人形星盘，走哪儿亮哪儿，回头晚上不用点灯了。”
“闭嘴。”萧景行揉着太阳穴，金丝折扇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轻轻一敲，“本少爷这该死的魅力，原来不止靠系统撑着，现在连天上的星星都给我捧场？”
【周天星斗大阵：以星辰为引，战魂为基，可借天地之势布阵。当前激活度：0.3%，需持续吸收星力与战意提升。】
【提示：典韦、赵云等将领已转化为灵体形态，寄居星图，可随时沟通，但无法实体化出战。】
“不能实体？”萧景行眯眼，“那我打架还得自己上？”
“主公。”赵云的声音从星图深处传来，平静如旧，“长坂坡你喊我‘有我在’，今日我仍在。只是换了个住处，从召出来，变成住进去。”
萧景行怔了怔，忽然笑了。
“行，那以后你俩就别在我脑子里打酒官司了，留点地方给我想想怎么活过明天。”
“主公。”花木兰的声音轻飘飘响起，“您的左臂星图第三脉络，连着的是‘织女星’。”
“哦。”他点头，“那跟打仗有啥关系？”
“您刚咳出的那口血。”她顿了顿，“落在地上的形状，像‘八门金锁’的起阵点。”
萧景行低头一看。
黑血摊在地上，七点分布，隐隐构成阵图雏形。
他眼皮一跳：“这也能自动布阵？”
“不是自动。”霍去病的声音插进来，“是你身体在替你做决定。战魄点没了，但战意还在。你挨的每一刀，流的每一滴血，都成了阵法的引子。”
萧景行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用折扇尖挑起一滴未落地的光雨，轻轻点在自己眉心。
星图一震。
刹那间，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血脉里的星纹。他看见天穹之上，群星缓缓移动，与他左臂脉络一一对应；看见典韦的战意凝成虎形，盘踞在“参宿”位；赵云的枪意化龙，缠绕“心宿”；花木兰的剑气如梭，织于“织女”；霍去病的兵法残卷，散在“北斗”七点。
他们没走。
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活着。
“所以……”他低声，“我现在不是没了系统，是把自己活成了系统？”
【正确。】机械音最后一次响起，【你不再是使用者，而是载体。周天星斗，皆为你兵。】
声音彻底消失。
这一次，是真的没了。
萧景行坐在废墟里，左臂星图缓缓明灭，像是在呼吸。他抬头看天，天门已闭，只留下一道淡淡金痕，像被缝上的伤口。
林清雪走过来，额前金痣微闪，递给他一壶水：“喝点？”
“你那铃铛不响了？”他接过水壶，随口问。
“月圆之夜还是得跳。”她淡淡道，“但这次，我跳的是祈福舞，不是祈魂。”
他笑出声，灌了口水，忽然觉得这破身子，好像也没那么糟。
玄奘走来，肉身已复，禅杖轻点地面：“我欠你一命，日后还。”
“别还。”萧景行摆手，“你那佛魔一体的毛病，留着帮我净化星阵杂质就行。”
“成交。”玄奘合十，袈裟无风自动。
陈虎拄着新长出的腿走过来，咧嘴：“少主，接下来去哪儿？”
萧景行没答。
他抬起左臂，星图随动作流转，与夜空某处悄然共鸣。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块霍去病塞给他的玉牌。
裂了。
血字还在：**祭品编号002，晶纹活性：97.8%**
他盯着看了三秒，忽然抬手，折扇一敲，玉牌应声而碎。
“编号？”他冷笑，“本少爷的名字叫萧景行，不叫002。”
碎屑落地的瞬间，左臂星图猛然一亮，一道星芒直冲天际，与北斗第七星遥遥相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金丝折扇一收，敲了敲太阳穴。
“走。”
“该去把那些灵脉，一脉一脉，收回来了。”
他迈步向前，左臂星图随步伐明灭，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而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星图最深处，典韦的灵体忽然咧嘴一笑，低声咕哝：
“主公，您刚踩的那块地砖底下……好像埋着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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