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转身挡刀,刚架住木刀,身前的木偶又攻了上来。
三具木偶围着他缠斗,木刀木剑配合得密不透风,竟让他一时脱不开身。
苏慕昭则趁着空档,指尖丝线牵引着中间木偶往剩余士兵那边去,木手连点,又卸了两人的刀。
院里的打斗声里,混着木偶关节转动的声音和刀剑碰撞的脆响。
苏慕昭站在乱局中,布衣翻飞,指尖丝线如银网般开合,
木偶便如她手臂的延伸,每一次出刀、每一次格挡都极其利落精准。
哪怕有木偶被劈得缺了角,只要她指尖丝线不断,木偶的动作便丝毫不乱。
疤脸张被木偶缠得焦躁,却又碰不到苏慕昭半分。
他看着那三具虽简陋却异常难缠的木偶,再看苏慕昭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心里竟莫名发怵。
这姑娘,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狠人!
院里正打得难解难分,苏慕昭指尖刚引着左侧木偶架开疤脸张的刀,忽听得地窖方向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在了木板上。
声音很轻,却偏偏在这嘈杂的打斗里显得格外清楚。
苏慕昭心头猛地一紧,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指尖的动作险些乱了。
“老大,声音在那边!”
离屋角近的一名士兵立刻转过头,眼尖地瞅向地窖所在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疤脸张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挥刀逼开身前的木偶,粗声喝道:
“来两个人挡一挡!我去把那地方给撬开!”
话音刚落,疤脸张眼神骤然一厉,脸上浮现出狞笑,亲自挥起了刀。
一道凶悍的刀气当即迸发,直朝着地窖入口的木板劈去。
苏慕昭脸色猛地一变,左手迅速扬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从屋檐下疾射而出。
那是一具精巧的人形木傀儡,动作间,竟已经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意味。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木傀儡精准地挡在了地窖入口前,硬生生接下了那致命一刀。
可刀上的巨大力道实在太过凶悍,傀儡的手臂当场就被震得裂开了缝隙。
虽然挡住了这次攻击,但这一下,她的位置、她的意图、她所守护的中心,彻底暴露无遗。
“原来藏在那儿!”
疤脸张见状不惊反喜,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没管身侧那具木偶
“给我上!把她和那几块破木头一起剁了,看她还怎么护!”
手下们得了命令,攻势愈发疯狂,层层叠叠地将苏慕昭与几具傀儡死死困在中央。
苏慕昭的压力陡增,她一边要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还要时刻护住身后的地窖入口,分身乏术。
她只好以熟练精妙的基础傀儡术,驱动着院中一切可以利用的草木、砖石化作临时傀儡,悍不畏死地扑向敌人,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
然而,这些临时傀儡终究太过脆弱,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劈得粉碎。
疤脸张打了半晌,虽占尽上风,心中却越发惊疑。
他眼睁睁看着这女子信手拈来,便能驱策万物,这等手段,绝非寻常木偶师所能拥有。
他忽然停了手,猛地扬声喝住还在往前猛攻的手下:
“等等!”
众人的动作应声顿住,随即纷纷后撤,下意识地在苏慕昭与疤脸张之间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
苏慕昭虽不知对方有何意图,但这空隙也是实属难得,
于是,她趁机快速恢复着体内的能量,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接了刚刚那一招,疤脸张只觉掌心一阵剧麻,那股反震的力道顺着刀柄往上窜,连胳膊都跟着发颤,手里的刀险些脱手。
他踉跄着退了半步,低头看了眼发红的虎口,又不觉地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在苏慕昭身上来回扫视,从她紧绷的神情落到她身旁那几具木傀儡上。
那些傀儡虽有破损,断口处却能看出精巧的结构,
双臂虽因大力崩裂一道裂痕,本体却稳稳钉在原地,纹丝未退。
再加上方才那木偶刚刚宛如真人一般的动作与出招……
面前这个女孩,少说也已经发挥出了寻常二契傀儡师的实力!
他张铁衣自幼练刀二十余载,也不过是个八品的小武徒,面前这个女孩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却已经到达了堪堪二契境界,足够迎战七品武师!
要知道,这江湖上的武学修为分九品,从最低的九品到最高的一品,每一阶之间都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说是天差地别也毫不为过。
就拿寻常武者来说,九品武者尚需日日打磨基础,能将一套刀法或拳法练得熟练已算不易;
可若能晋至八品,便已能引气入体,招式间添了几分灵动;
再往上,每升一品,无论是内力的深厚程度,还是对招式意境的领悟,都有着质的飞跃,往往一品之差,便足以让胜负在交手的瞬间定分晓。
而与武学九品对应的,傀儡师这一行当则另有一套“灵契等级”的划分,
从最初的初契通灵,到往上的二契御灵、三契化灵、四契融魂,直至最高的五契蜕灵,每一阶的晋升难度,都远非寻常武学可比——
单是一阶灵契的跨越,便抵得上寻常武学两品的差距,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傀儡师的价值还体现在她们的造物能力上。
他们能亲手制作出各式各样的傀儡,更能通过特殊的术法为这些傀儡赋予类似“灵魂”的灵智与行动力。
这般一来,即便傀儡师本人不在场,或是身处别处,这些被赋予灵智的傀儡也能依照预设的指令行动。
其发挥出的实力,往往不逊色于同等级的武者,碰上高阶傀儡,更能爆发出远超寻常高手的战力。
这正是傀儡师不可替代的底气所在。
所以,江湖人常说,能在灵契等级上稳步前行的傀儡师,个个都是能与高阶武者分庭抗礼的狠角色。
更别提……一个年轻到如此地步的木偶傀儡师,背后到底能有多大的底蕴和资本了。
于是,疤脸张再抬头时,眼里的凶气已经褪了大半,只剩实打实的惊讶与忌惮。
黑傀儡就立在不远处的日头下,玄色的木料被晒得泛着沉实的光,墨色的眼睛泛着红光,死死盯着疤脸张。
疤脸张的目光在傀儡身上粘了片刻,猛地转过来钉向苏慕昭,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知何处而来的谄媚:
“你到底是谁?是哪一脉的傀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