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舟缓缓驶出迷雾般的珊瑚礁林,
熟悉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
远方,渔村的零星灯火在暮色中温暖地闪烁,如同指引归途的星辰。
当糖舟终于靠上简陋的木码头时,几乎要散架了。
敖丑第一个跳上岸,还没来得及收敛起大大的双钳,迫不及待地几个深呼吸,享受那熟悉的海风的味道。
阿九白皙的脸蛋没有血色,一路来的消耗与紧张,飘逸与灵动劲儿倒没减,轻轻一纵,轻巧地立于码头。
纯净的狗娃,小小的身体依旧抱着有些萎靡的小乌龟,小心翼翼地踏上坚实的土地。眼神里闪耀着明亮的光。
八戒最后一个摇摇晃晃地爬上来,一屁股坐在码头上。
看着那艘遍布伤痕,正在慢慢融化的糖舟,心疼得龇牙咧嘴:
“亏了亏了……丫头啊,下回咱这船能不能造得结实点儿……”
“收——”
阿九将糖画笔贯于掌心,码头上衣袂飘飘,笔头一股强劲而棉柔的吸力,那将融化的糖船,竟然凝成一股细细的线,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徐徐注入笔筒内。
“丫头,你灵力增加不少啊!”八戒由衷地赞叹。
渔民以最朴实的方式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赵阿婆碾碎粗盐,把祖传的龙鳞饼烙得两面焦黄,刻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舒心的笑。
“猪神,你们回来了!回来就好……”
土灶上蒸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在锅里翻滚,跳跃着,带起那喷鼻的香味……
陈阿公拄着拐杖,一个劲地往灶火里添柴,又忙着给众人倒水,拿东西,进进出出,不亦乐乎……
渔民们闻讯赶来,把众人围在了核心。
“恩人们!你们可回来了!”
“回来了!恩人们回来了!”
……
“狗娃!狗娃子没事!哎呦,谢天谢地!”
……
团队被热情的渔民围在核心,三三两两勤劳的渔妇帮着张罗他们珍藏的美味……
温暖的灶火、简陋,干净的木桌、碗里奶白色的鲜美鱼汤,刚烤好的海蛎子,两面焦黄的龙鳞饼,喷香的包子……
敖丑闷头狂喝鱼汤,仿佛要将身上的寒气彻底驱散。
阿九小口吃着焦香的烤饼,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狗娃把鱼肉捻得碎碎,吹得凉凉,一口一口小心地喂给小龟。
劫后余生,大家包裹在温暖的氛围中。
“朱长老……诸位恩公……大恩大德,我们渔村,没齿难忘!……”
老村长被搀扶着走上前,激动得胡子直抖,对着八戒就要下拜。
八戒把一个包子囫囵往嘴里一塞,忙赶紧托住老人:
“老丈,使不得,使不得咧!折寿了—!”
又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路见不平,顺便……呃,拆了那太子爷的破台子,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哈!”
他说得轻松,滑稽的场面引来村民们的笑声,畅快,感激而真诚。
夜幕彻底降临,沙滩被欢声笑语里的渔火照得亮如白昼。
海风带来了咸腥味,也带走了食物的香气,把人间的烟火气飘散开来。这一刻,渔港炊暖,足以慰风尘。
……
八戒捧着一个大海碗,吸溜着鲜美的鱼汤,眯着眼,发出满足的叹息:“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入夜,众人陆续散去。
短暂的宁静后,沉重的现实如一颗小小的石头摆在了桌面。
屋内的油灯噼啪作响。八戒放下碗,目光扫过,脸上的懒散渐渐不见:
“伙伴们,饭也吃了,汤也喝了,还有正事儿得琢磨琢磨了。”
温和的眼光看向狗娃怀里的小乌龟:
“小家伙,现在安全了。你爹……到底还说了啥?那寂味庭,到底是个啥样的龙潭虎穴?咱们得弄明白咯。”
狗娃轻抚着小乌龟的背,明亮的眼神看向它。龟龟在安宁与鼓励中,变得温和而稳定,良久,背上的卍字金痕缓缓亮起:
金光缓缓流淌而出,不再破碎、混乱,而是在空气中缓缓凝聚、交织,如同展开一幅幅古老的卷轴。
景象开始显现:
先是定海珠被强行剥离的痛苦画面,珠芯被一道灰暗的力量摄走,外壳则被遗弃。
接着是寂味庭的清晰景象——
那是一个位于海沟最深处的,由巨大苍白骸骨砌成的环形庭院。
中央矗立着一根骨柱,顶端供奉着的,正是那颗光芒流转却邪异无比的定海珠珠芯!
下方,无数苦行僧(食客)如同朝圣般围坐,他们的头顶,丝丝缕缕的龙族精魄哀嚎着被珠芯吞噬。
最后画面定格在“宴启剜心”的恐怖预言上:一旦仪式完成,所有龙族血脉都将被感应、抽取,那将是整个龙族的末日!
景象消散。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声音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渔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也在屋内,此刻已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这……这是……要灭我海族之根啊……”
敖丑刚收敛的巨钳“腾—”地一长,“啪”地砸在桌上,木屑飞溅。
他双眼赤红,发出低沉的怒吼:
“这群披着袈裟的孽畜!”
阿九捂住嘴,眼里满是恐惧。
八戒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摸了摸怀里那枚温热的血色逆鳞,又看了看桌上定海珠外壳的碎片。
“行了,情况搞清楚了。”八戒敲了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哭丧着脸没用。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他伸出胖嘟嘟的手指,一个一个掰着:
“就凭咱们几个,想去踹了寂味庭的门,那就是给人家席面上加道菜。得找帮手,找能镇得住场子的帮手。”
室内一片沉静,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
八戒把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大海,声音不高:
“这事儿,归根结底是龙族的家务事……也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得让那条老龙知道,不能再窝在龙宫里睡大觉了。”
“可是…怎么通知龙王陛下?我们?……”老村长一脸为难。
……
小乌龟忽然从狗娃怀里探出头来,对着窗外大海的方向,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蕴含着奇特韵律的呜咽。
它背上的金痕随之有节奏地明灭闪烁,仿佛在发送着什么古老的信号。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它。
“这是……”
老村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古老的传说:
“龟丞相一族…有直通龙听之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没过多久,窗外的海面突然无风起浪!远处的海水开始不自然地旋转,隆起……
一道急促的水箭破开海面,精准地射入屋内,“啪”一声钉在柱子上,化作一枚萦绕着龙气的碧玉海螺。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压抑的暴怒:
“岸边所言之事……可是当真?!速速详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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