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辞别恭亲王,转身便往记忆里瞥见宝蓝色身影的方向去。
唐婉如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手心里全是汗,压低声音急道:“晚晚,慢点走……那位王爷的脾气谁不知道,咱们还是当心些好。方才你在他跟前,我这心一直悬着,就怕你说错话。”
“放心吧,不会的。”苏晚晚回头冲她眨眨眼,眼底那点温顺早已褪去,换上几分狡黠,“他再厉害,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吃了我。再说了,看帅哥又不犯法。”
唐婉如被她逗得脸颊微红,却还是攥紧了她的袖子:“你还有心思说笑!这宫里规矩多,万一被人瞧见咱们追着外男跑,传出去可怎么好?”
她虽也觉得沈知言出众,却始终记着闺阁本分,“再说,沈公子那边人多,咱们这样过去……”
“快到了。”苏晚晚打断她,指尖往前一点。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片正开得热烈的蔷薇花丛,远远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夹杂着投壶的喝彩声。
唐婉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锦衣少年围在空地上,其中穿宝蓝色杭绸锦袍的那道身影,身姿挺拔如青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是他?”唐婉如愣了愣,“那就是永安侯府的沈三公子啊。”
“正是我要找的。”苏晚晚心里一乐,拉着唐婉如便往那边去,“你认识?”
“去年在林伯母的赏花宴上见过一面,”唐婉如脚步有些犹豫,声音却放柔了些,“他人倒是温和,就是身边总围着些爱闹的朋友……咱们站远些看看就好,别往前凑了。”
“怕什么,都是年轻人。”苏晚晚不由分说拽着她走近,正好瞧见沈知言侧耳听人说话的模样。
眉目清秀,鼻梁高挺,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带着股少年人的飞扬意气,与恭亲王那深沉内敛的模样截然不同。
唐婉如在她耳边小声补充,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欣赏:“他不单生得好,诗也做得妙,上次赏花宴上一首即兴之作,听得人都醉了。”
苏晚晚点点头,心里已经给沈知言打了分——颜值上等,气质阳光,是她喜欢的类型。
正看得入神,沈知言恰好投出一箭,稳稳落入最远处的壶中,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他转过身来,恰好对上苏晚晚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拱手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他的声音清朗,像山涧的溪流,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苏晚晚敛了敛神,摆出原主那副怯生生的样子,福了福身:“苏侍郎家的小女,苏晚晚。这位是家父同僚家的唐姐姐。见过沈公子。”
唐婉如连忙跟着福身,脸颊微红,却还是规矩地垂着眼。
“原来是苏大人的千金,还有唐姑娘。”沈知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久仰大名,只是苏姑娘似乎不常出门?”
“家父家教严,晚晚确是少见外人。”苏晚晚垂着眼帘,手指悄悄绞着帕子。
唐婉如在一旁帮腔:“晚晚性子腼腆,今日也是闷得慌才出来走走,不巧路过这里。”
旁边穿杏色袍子的少年打趣道:“知言,你可别吓着两位姑娘。瞧这娇滴滴的样子,哪禁得住你这伙人闹腾。”
沈知言笑着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苏晚晚道:“苏姑娘别介意,我这位朋友性子直率。”
苏晚晚抬眼望了望他,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沈公子投壶技艺真好。”
被美人夸赞,沈知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却又故作谦虚:“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让苏姑娘见笑了。”
“哪里是雕虫小技,”苏晚晚轻轻摇头,语气认真,“晚晚瞧着,沈公子这手稳劲,寻常人可学不来。”
唐婉如在一旁附和:“是啊,方才那箭投得真准,我们远远都看呆了。”
沈知言被两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一支箭矢递过来:“苏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也来试试?就当是解闷了。”
苏晚晚看了看那支箭矢,又看了看沈知言递过来的手,心里正犹豫,唐婉如已经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
意思是让她别贸然接话。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像淬了冰:“沈三公子倒是好兴致,在这里教小姑娘投壶?”
苏晚晚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猛地回头,只见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依旧是那身月白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冷沉沉地扫过他们,没有半分笑意。
沈知言等人见到他,脸色都是一变,连忙上前行礼:“见过恭亲王殿下。”
苏晚晚和唐婉如也赶紧福身,唐婉如吓得头都不敢抬,手紧紧攥着苏晚晚的衣角,指节泛白。
萧景琰的目光掠过沈知言,最后落在苏晚晚身上,浅瞳里一片冰原,语气却轻飘飘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苏姑娘倒是好雅兴,刚从本王那里离开,就寻到了新去处。”
这话听着像是随口一说,却让沈知言等人都愣住了,目光在苏晚晚和萧景琰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几分探究。
唐婉如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抬眼瞟了苏晚晚一眼,满眼都是“这下糟了”的惊慌,却还不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赶紧解释。
苏晚晚心里一紧,暗道不好。
这位恭亲王是故意的!
她赶紧低下头,用原主那怯生生的语气道:“王爷说笑了,晚晚只是……只是和唐姐姐随意走走,恰巧路过这里。”
萧景琰没接话,只淡淡地扫了沈知言一眼,那眼神让沈知言下意识地收敛了笑容。
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们继续玩,本王只是路过。”
说罢,他又看了苏晚晚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得人心里发慌。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连脚步声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知言才松了口气,看向苏晚晚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苏姑娘……认识恭亲王殿下?”
“谈不上认识,”苏晚晚连忙解释,“方才在园中偶遇,王爷只是随口问了两句家父的差事,并没多说什么。”
唐婉如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点后怕:“是啊,就说几句话而已,王爷便让我们回来了。”
沈知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却也没再提投壶的事,只是客气地说了句:“既然苏姑娘和唐姑娘觉得闷,不如在这边坐坐?”
苏晚晚心里清楚,萧景琰这一来,气氛已经变了。
她拉了拉唐婉如的手,对沈知言道:“不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席了,免得长辈惦记。多谢沈公子好意。”
沈知言也没挽留,客气地说了句“慢走”。
离开时,唐婉如才敢压低声音,带着点哭腔:“晚晚,刚才吓死我了……王爷那句话,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误会。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跟他碰上了,也别跟沈公子走太近,免得……”
“别担心,”苏晚晚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清者自清,再说,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她心里却暗骂萧景琰腹黑,面上却笑得轻松,“再说,越是这样,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放心,来日方长。”苏晚晚回头望了望沈知言所在的方向,又想起萧景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再说,越是有挑战的,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唐婉如被她这话吓得瞪圆了眼:“你还觉得有意思?”
“不做什么出格的事,看看总不碍事吧?”
苏晚晚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别愁眉苦脸的,咱们回席去,说不定还能再看见些新鲜事。”
她理了理裙摆,拉着一脸担忧的唐婉如往回走,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柔胆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