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像一场无形的宇宙风暴，席卷了整个醉仙楼。
它没有摧毁一砖一瓦，却将所有人的认知，连同他们的世界观，碾得粉碎，然后，再用神话与仙尘，重塑了一个，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又无比恐惧的……新世界。
大堂的角落里。
陆小凤和花满楼，还保持着举杯对饮的姿势，可他们的身体，早已僵硬如石雕。
“啪嗒。”
两双象牙筷，从他们僵直的指间滑落，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他们，却浑然未觉。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同一种，名为“我是谁，我在哪”的极致茫然。
另一个雅间内。
李寻欢那只总是握着酒杯，或是雕刻着木人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忧郁与洒脱，只剩下了一片，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之事的震撼。
“天方夜谭……”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即便是他这样，早已看淡了生死，看透了人世的人，在听到这等，足以颠覆古今的仙神秘闻时，也无法保持哪怕一丝一毫的平静。
移花宫的雅间。
邀月宫主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一片空白。
她只是下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那几个，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词语。
“阐教……金仙……广成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便是这世间，最顶点的存在。
可今天她才发现，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修为，在这些真正的“仙人”面前，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她身旁的怜星，更是早已六神无主，茫然地看着楼下，仿佛灵魂都已出窍。
而顶楼之上。
司空长风猛地向前探出身子，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那道珠帘，像一个即将溺死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叶……叶先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您……您是在说笑的，对不对？这……这一定是您编出来，为了让我们开心的故事，对不对？！”
他宁愿相信，这是叶长风一个恶劣的玩笑。
也不愿接受，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将他们所有武道追求，都衬托得像个笑话的……真相。
唯有李寒衣，她脸上的银色面具，都遮不住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微颤。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
可他们，却又不得不信。
因为，说出这一切的，是叶长风！
是那个，一言断定了《慈航剑典》源流，揭开了魔帝与地尼旷世情缘的……天机书生！
他的话，便是天机！
便是这世间，最不容置疑的……真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人群中，终于有人，从那神话般的冲击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一个博闻强识的老者，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却又更加震撼的表情。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他激动地站起身，声音因为狂喜而发颤。
“难怪！难怪《长生诀》内容如此晦涩，根本不似凡人武学！难怪它无人能练成，却依旧被列为四大奇书！”
“因为它……它根本就不是一本单纯的武功秘籍啊！”
“它是什么？”旁边立刻有人追问。
老者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是历史！是传承！是见证！”
“它见证了上古之时，我华夏先祖，与九黎魔神之间的惊天之战！”
“它更见证了，我华夏一族，是如何在仙人的帮助下，击败强敌，从危亡走向崛起的！”
“这哪里是武功？这分明是……从龙之术啊！”
“从龙之术”！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尤其是那些来自各大皇朝，本身就身居高位的王公贵族，宗师供奉们，他们的呼吸，在这一刻，瞬间变得无比急促！
他们想得更远！
也更加透彻！
修炼《长生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将成为广成子的隔代传人！
意味着，你将成为人文初祖，轩辕黄帝的……师弟！
这是何等尊崇，何等恐怖的身份？！
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练成了此功，手持这本，由仙人亲手谱写，由黄帝亲身验证过的神功，去面见当朝天子。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就是天命所归！
你辅佐的君主，便是得了仙人与人祖认可的，真正的真龙天子！
到那时，一统天下，扫平六合，便是名正言顺，大势所趋！
任何胆敢反抗之人，都将背上“逆天而行”的罪名！
这……这才是《长生诀》，真正的，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价值所在！
一瞬间！
无数道目光，变得炙热，变得贪婪！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四大奇书的渴望，还停留在“增强武力，称霸江湖”的层面上。
那么此刻，他们对《长生诀》的觊觎，已经上升到了……开疆拓土，辅龙登极，名留青史的……不朽功业！
这诱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任何野心家，都为之疯狂！
然而，就在这片足以将人点燃的狂热气氛中。
珠帘之后，叶长风那淡然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
像一盆最冰最冷的雪水，从所有人的头顶，当头浇下。
“你们，似乎很高兴？”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仿佛在看一群夏虫语冰的……怜悯。
“广成子，是何等人物？”
“仙界之中，也是绝顶的大能。”
“他所留下的东西，其眼界，其格局，其蕴含的道与理，早已远远超出了，你们这方人间武学的范畴。”
叶长风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连地尼和谢眺，从残篇中悟出的法门，都无法参透。”
“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勘破，这本由仙人亲手所书的……天书？”
轰！
全场，呼吸一窒。
那刚刚燃起的，名为“野心”与“幻想”的火焰，在这一刻，被这盆冰水，浇得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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