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已成了太原城头唯一的主调。
“轰！轰隆——喀喇喇！”
东北段城墙，一段饱经摧残的躯体再也支撑不住。
剧烈的爆炸掀起冲天的烟柱，裹挟着碎石、冻土、断裂的城砖，还有……破碎的人体部件，如同地狱的喷泉般泼向天空。
整段城墙猛地向内塌陷，露出一个狰狞的豁口，像被巨斧狠狠劈开。
烟尘弥漫，视野里一片浑浊的灰黄与刺目的血红交织。
浓烈的硝烟味混杂血液的甜腥，还有皮肉焦糊的恶臭，形成一股足以令人窒息呕吐的死亡气息。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一条冻得青紫的胳膊就挂在离林枫不远处的半截木梁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城墙后临时堆砌的麻包工事早已七零八落，几挺捷克式轻机枪扭曲着枪管，沉默地趴在瓦砾堆里，旁边是机枪手凝固成惊愕表情的半张脸。
寒冷刺骨的朔风卷过这片屠场，却吹不散这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和绝望。
幸存的士兵们蜷缩在残存的垛口后或者尸体堆旁，眼神空洞麻木，脸上糊满了硝烟、血痂和尘土混合的黑红色泥垢。
每一次爆炸的震动传来，都让他们像受惊的鹌鹑般猛一哆嗦。
抵抗的意志，正随着失血过多的身体一起迅速冷却、僵硬。
剧烈的头痛让林枫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摇晃、模糊、血红一片的修罗地狱景象。
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濒死的惨嚎像重锤砸在耳膜上，冰冷的城垛紧贴着他的脸颊，寒气直透骨髓。
“我……在哪？”
混乱的念头刚起，一股悲愤和剧痛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林枫的意识堤坝。
林靖安，黄埔十期生，家中颇有余财的富家少爷，满腔热血投笔从戎。
太原，成了他和同期同学最后的埋骨地。
王铁幕那憨厚的笑脸，在冲锋号响起时被重机枪子弹瞬间打爆；孙文博眼镜后睿智的眼神，定格在扑向敌阵拉响手榴弹的瞬间……
整个连，不，整个营……朝夕相处的同窗袍泽，一张张年轻鲜活的面孔，此刻都成了这片冻土上冰冷的残骸……
剧烈的痛苦和悲怆几乎让林枫再次昏厥，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一支冰冷的步枪——中正式！
枪托上满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枪管滚烫，弹仓早已空空如也。
破烂的军装被撕开几道口子，露出下面冻得发青的皮肤和渗血的擦伤。
脸上黏腻腻的，不用摸也知道是血污和尘土。
冰冷的朔风灌进脖领，激得林枫一个哆嗦，也让他混乱的意识被这刺骨的寒意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板载——！天皇陛下万岁——！”
歇斯底里的狂吼，如同地狱恶鬼的齐声尖啸，猛地从城墙的巨大豁口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充满了兽性的狂热，刺破了爆炸的余音，狠狠扎进每一个幸存守军的耳中，也扎进了林枫的神经末梢。
林枫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豁口处，硝烟尚未散尽，一群土黄色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正疯狂地向上攀爬、涌动！
刺刀在弥漫的烟尘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汇成一片死亡之林。
最近的一个鬼子，戴着屁帘帽，面目扭曲狰狞，眼珠因兴奋而凸出，距离他藏身的这段残破城垛，已不足十米。
那鬼子似乎看到了林枫，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挺着刺刀，像一头发现猎物的饿狼，猛地加速冲刺过来！
他身后，是更多的土黄色浪潮！
城墙上残余的零星枪声显得那么微弱无力，如同垂死的呻吟。
防线，崩溃只在呼吸之间！
“不！不管这是不是在做梦，我都不能这样就死了！”
求生的本能在林枫灵魂深处炸开，压倒了所有穿越的迷茫和对死亡的恐惧。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狠戾。
一种属于战场亡命徒的混不吝悍勇，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死？老子刚来，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刺刀尖即将捅入他胸膛的刹那，林枫动了！
林枫没有向后躲闪，如同弹簧一般，猛地从冰冷的城垛后弹射而起，身体几乎是贴着那捅来的刺刀侧面滑了过去。
冰冷的刀锋撕裂了他破烂的棉袄，在肩头犁开一道火辣辣的血口子！
剧痛反而让林枫更加清醒，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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