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京城西北门的守城兵卒已换了岗。新上岗的队正赵勇搓着冻僵的手，目光警惕地扫过进城的马车，腰间的长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靴底沾着的红土还未干透——那是从南郊马场带回来的，与昨夜潇诀留在密室的泥土一模一样。
城门旁的茶棚里，老仓扮作茶博士正添柴烧火。见赵勇朝这边望来，他故意将水壶打翻，热水在地上晕开的痕迹连成“三”字。赵勇端起茶碗时，指尖在碗沿轻敲两下——这是约定的信号，说明皇子府的粮车今夜会出城。茶碗底的谷穗纹在蒸汽中若隐若现，是潇诀特意让人烧制的记号，方便暗线识别。
辰时刚过，三辆盖着帆布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缝隙里露出半截“三”字旗。赶车的汉子面色紧张，见守城兵卒上前盘查，忙递过块碎银：“官爷行个方便，车里是送往城外庄子的豆饼，耽误不得。”赵勇掂了掂银子，余光瞥见车辙印深得异常，显然装着远超豆饼重量的货物。
“打开看看。”赵勇拔出长刀，刀鞘轻敲车板。汉子脸色骤变，正想争辩，却见赵勇使了个眼色——刀鞘上的麻绳打了个特殊的结，是盐帮的“急行结”。汉子会意，慢吞吞地掀开帆布，露出里面麻袋的一角，麻袋布上的白灰印记虽被掩盖，却逃不过赵勇的眼睛——正是码头仓库的“海”字符号变体。
“走吧。”赵勇挥挥手，看着马车驶出城门，立刻对身边的小兵道，“去通知卫队长，粮车往西南方向去了，车辙里混着红土，和马场的土一样。”小兵领命跑开时，他悄悄将块刻着“三”字的瓦片塞进茶棚的门缝，这是给老仓的信号：粮车已出城，按计划跟踪。
茶棚后的密道里，潇诀正对着舆图沉思。卫队长匆匆进来：“王爷，粮车出了西北门，往黑风口方向去了，那里是三皇子的私人庄子，据说藏着不少私兵。”潇诀指尖点在黑风口的位置，那里与码头、窑厂、马场连成个菱形，每个顶点都标注着粮仓符号，“他们是想把粮集中到庄子，开春后运去江南高价售卖。”
“要不要现在动手？”卫队长握紧腰间的铜指套，“黑风口地势险要，等他们进了庄子就难办了。”潇诀摇头，从暗格里取出张画像，上面是个戴玉扳指的中年男子：“这是皇子府的总管，据说亲自押车，抓他比抓粮车更重要。让赵勇跟着，等他们卸粮时再动手，人赃并获。”
午时的日头驱散了薄雾，黑风口的官道上，三辆马车正艰难前行。赶车汉子不时回头张望，见身后跟着辆不起眼的货郎车，车帘后露出个戴毡帽的脑袋——正是老仓，他筐里的杂货底下藏着副冰镐，镐头刻着谷穗纹，是潇诀给他的防身武器。
快到庄子时，路边忽然冲出几个蒙面人，举着刀喝令停车。总管从车厢里探出头，骂道：“瞎了眼的东西，没看见‘三’字旗吗？”蒙面人却不答话，挥刀就砍。总管忙喊私兵反抗，双方缠斗在一起。老仓趁机赶车靠近，悄悄将个装着硫磺粉的布包扔进粮车缝隙——这是标记位置的信号。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潇诀带着黑衣卫疾驰而至。蒙面人见援兵到了，立刻虚晃一招撤退，原来他们是潇诀安排的人，故意制造混乱掩护行动。总管见状不妙，转身想逃，却被卫队长用铜指套扣住手腕，玉扳指“啪”地掉在地上，摔出道裂纹。
“三皇子府总管私运官粮，人赃并获！”潇诀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黑衣卫掀开粮车帆布，里面的麻袋堆得满满当当，麻袋上的白灰印记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与码头、窑厂、马场的记号完全一致。总管瘫坐在地，看着卫队长从粮袋里翻出账本，上面详细记着每月运粮的数量和去向，落款处盖着皇子府的私印。
庄子里冲出十几个私兵，举着弓箭对准众人。潇诀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枚铜印：“陛下亲授的缉私印，谁敢阻拦？”私兵们见状不敢上前，弓箭垂落的瞬间，露出腰间的腰牌——编号从“甲一”到“甲二十”，与马场的私兵编号相连，显然是同一批人。
押着总管往回走时，老仓指着粮车底下的暗格：“这里面还有东西。”黑衣卫撬开暗格，里面露出几箱金银珠宝，箱底刻着“盐帮献”三个字。潇诀拿起块玉佩，上面的纹路是盐帮与皇子府的合记，一面是船锚，一面是“三”字，印证了双方勾结的事实。
回到西北门时，赵勇已在城门等候，手里捧着那枚刻着“三”字的瓦片：“王爷，城里传来消息，三皇子府正在烧毁文书，怕是想销毁证据。”潇诀将瓦片收好，瓦片边缘的焦痕与窑厂发现的一致：“烧得越急，越说明心里有鬼。让刑部立刻带人去皇子府搜查，重点查粮仓和书房。”
暮色降临时，王府的密道里灯火通明。潇诀将各地搜出的证据一一排列：码头的账本、窑厂的瓦片、马场的秤砣、黑风口的珠宝……这些散落的碎片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卫队长进来禀报：“刑部在皇子府粮仓搜出了同款麻袋，还找到了与盐帮往来的密信，上面的笔迹和总管账本上的一样。”
潇诀拿起密信细看，上面用朱砂写着“粮已备妥，待价而沽”，落款日期正是谷登节前后。他忽然想起冬至夜码头的风雪，那些藏在暗处的勾当，终究没能逃过人间烟火的映照。窗外的月光落在证据上，泛着冷冽的光，像在宣告这场暗战的胜负已分。
老仓端着热粥走进来，碗里的红豆熬得软烂：“老板娘说，今晚该喝庆功粥了。”潇诀接过粥碗，看着碗底的谷穗纹，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不必锋芒毕露，就像这碗热粥，藏在市井烟火里，却能在寒夜里温暖人心，也能在无声中，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一一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