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炜的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石室里由恐惧和野心织成的稀薄空气。
“去往下一个藏书室的门在哪？”
这个问题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
每一个字，都清晰得近乎残忍。
奇洛教授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此刻血色褪尽，宛如一张浸湿的纸。
他全身的肌肉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颤抖的幅度大到骨骼都在作响。
突然，他不动了。
一股不属于奇洛的、古老而嘶哑的意志，强行从这具颤抖的躯壳深处升起。
那懦弱的灵魂，瞬间被压制。
奇洛的身体猛地一挺。
他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点阴冷的、不属于他的猩红。
“你……说什么？”
声音从奇洛喉咙里挤出，干涩得如同砂石摩擦。
伏地魔的残魂，在这一刻，完全掌控了局面。
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又或者，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新型嘲讽，旨在动摇他的心神。
萧炜见对方终于有了像样的反应，只当是他没听清，耐心地抬起手，指了指周围光秃秃的石壁。
“我说，这里是最后一间了吗？”
他用一种探讨学术课题的口吻，认真解释自己的逻辑。
“按理说，一个结构如此完整的古代遗迹，功能区划应该很明确。”
“守卫区、陷阱区之后，必然是核心功能区。”
“藏书室和资料室，通常为了确保知识体系的完整性，会采用复合式结构。”
伏地魔的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藏书室？
资料室？
古代遗迹？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怪异的钥匙，试图打开他灵魂中根本不存在的门。
眼前这个顶着汤姆·里德尔面孔的男孩，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不是嘲讽。
伏地魔能感觉到，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戏谑。
那是一种纯粹的、认真的……该死的困惑。
难道是一种更高明的精神攻击咒？
用凡人无法理解的逻辑，直接冲击对手的认知？
看到奇洛教授又一次陷入呆滞，萧炜彻底失去了与他交流的兴趣。
这位教授的学术水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堪忧。
一个不合格的“NPC”而已。
他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后，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面巨大的古镜之上。
他缓缓走近。
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探究光芒。
眼前的，仿佛不是一件传说中的魔法神器，而是一个等待解剖的实验样本。
“真奇怪。”
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到后面的奇洛耳中。
“镜框材质是秘银混锻，硬度极高，能稳定最狂暴的魔力流。”
“但它的表面，却没有铭刻任何一个基础的魔力传导符文。”
他的指节轻轻叩击镜框，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
“没有回路，魔力要如何驱动镜子的核心功能？”
“难道是利用了材质本身的晶格谐振，来达成能量的无介质传导？”
伏地魔听着这些词。
秘银。
谐振。
能量守恒。
他感觉自己的残魂，像是被浸泡在了冰冷的毒液里，每一寸都在刺痛。
他当然知道这些词是什么。
可当这些词从这张脸上，用这种研究失灵机器的口吻说出来时，就产生了一种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诡异感。
他想嘶吼。
他想告诉这个无知的小子，他面对的是厄里斯魔镜！是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渴望的无上神器！
可他的怒火，却被对方下一句话彻底浇灭。
萧炜似乎完全无视了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奇洛，像是学生在课堂上举手提问。
他提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正式的学术问题。
“教授，我请教一下。”
“这面镜子的能量核心，是基于复杂的古代符文矩阵，还是某种更高阶的……”
他顿了顿，用一种求证的语气，吐出了那个词。
“比如，炼金奇点？”
轰！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无形的重磅炸弹，在伏地魔的意识深处轰然引爆。
他准备好的所有威逼利诱。
所有关于力量与永生的蛊惑。
所有君临天下的宏伟蓝图。
在“炼金奇点”这四个字面前，被炸得粉碎，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炼金……奇点？
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某个失落的古代炼金术流派？
还是某个他从未听闻的、凌驾于所有已知魔法之上的禁忌理论？
他，伏地魔。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巫师。
魔法的探索者，灵魂奥秘的掌控者。
此刻，却像一个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愚笨孩童，面对着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问题。
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茫然，彻底淹没了他。
他第一次，在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面前，感受到了智识层面上，那种被彻底碾压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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