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军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是的。
他看着徐秀香的眉眼，一字一句的郑重道：“秀香，我知道你怪我，但我真的改好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再赌，也绝不会再提要儿子的话。”
“你和四个丫头都是我掌心里的宝，都是我李海军的心头肉……”
李海军的话说的真情意切。
只是徐秀香抿着嘴，却根本信不了一点。
自从大宝降生，重男轻女的李海军就开始变得混账透顶，再加上邻里街坊的风言风语，魔怔了的李海军是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
可这些年，徐秀香接连生了整整四胎，随着二宝，三宝，四宝呱呱坠地，李海军变本加厉，这些年，徐秀香的心里早就已经攒够了失望。
她现在已经不奢求眼前的男人能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
看了李海军一眼，徐秀香冷着一张脸，她抱着四宝扭头‘蹬蹬蹬’的就进了西屋里，甚至连一句话一个笑脸都懒得和李海军说多。
对此，李海军无奈一笑，心中苦涩。
过来人的李老板当然知道老婆徐秀香的想法，但他并不气馁。
日子还长，日久才能见人心啊。
他有把握总有一天徐秀香能够回心转意，只要人还在，李海军就一点也不急。
一扭头，
几个小脑袋出现在了门帘子里，正小心翼翼的朝着里屋望。
李海军愣了愣，瞬间认出了几个丫头。
头顶扎着马尾辫，穿着花袄子，年龄大概有五六岁的小姑娘是他家的大姑娘李招娣。旁边那个扎着两角辫，小脸灰扑扑的则是二姑娘李盼娣。
至于年纪最小，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一条鼻涕泡的小姑娘则是他家刚满四岁的老三李有娣。
见到李海军望过来，几个姑娘顿时缩了缩脖子。
那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似乎生怕因为她们的动作而惹恼了自己这个当爹的。
李海军眉头皱了皱。
见到几个小丫头要遛走，连忙开口道：“都进来！”
闻声，门帘子颤动了一下。
足足半分钟的功夫，三个小姑娘才磨磨蹭蹭的进来。
她们一个个的低垂着小脑袋，眼睛只瞧着自己的脚尖儿，似乎怕的连跟自家的亲爹对视一眼都不敢。
而李海军注意到三人的小脸都红彤彤的，虽然都穿着袄子，可那袄子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置办得的，棉花都漏了出来。
而她们站在自己身前，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一个个瘦弱的小身体正在打着摆子。
“造孽哦，当初我怎么浑成这样？”
李海军有点想起来了。
80年代初期，农村生产大队刚刚开始解体不久，本来在村集体里上工挣工分的自己陡然‘失业’，再加上连生了四个女子的缘故。他重男轻女，染上了赌博的臭毛病，本来老李家家底儿就不算厚实，他这么一败家，早就赌的家徒四壁了。
而现在在过冬，北大荒这地界儿入了冻可是能冻死人的。
还是徐秀香舍了脸皮跑了一趟娘家，这才借了点钱买了过冬的煤。只可惜，当初他李海军是个浑的，偷了不少的卖煤钱。
以至于这寒冬腊月的天里，一大家子连同四个闺女只能将东屋的煤炉子勉强点起来。
而徐秀香呢？
伤透了心的徐秀香那是生怕自己犯起浑来打起四宝的主意，带着四个丫头一同搬进了西屋里，这下倒好，自个儿一个人住着暖和的东屋，三个半大丫头连同四宝和徐秀香则挤在冷冰冰的西屋里抱团取暖。
我真他吗混账啊。
李海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一抬头见到三宝正裂开一口豁了半边门牙的小嘴冲着他傻笑。只有不到四岁的三宝，还不如大丫和二丫那般对自己这般惧怕，李海军略一犹豫就将三丫李有娣抱进怀中。
“三宝，冷不？”
看着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李有娣，李海军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李有娣年纪小只觉得父亲的怀抱宽厚温暖，可落在一旁的大丫和二丫眼中，却跟见了鬼似得。
那一次见到爹，他不是酒气熏熏，撒气酒疯来动不动就要打娘。
可现在竟然一脸温柔的问她们冷不冷？
这还是他们的爹吗？
二丫李盼娣悄悄的捅了捅大丫李招娣，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大姐，你说爹是不是吃错药了啊，他在问我们冷不冷哎。”
谁知大丫李招娣警觉的拉了妹妹一下，低声道：“不能信，娘说爹已经坏透了，没救了，他刚刚还想卖掉四宝呢。”
两个小丫头旁若无人的蛐蛐咕咕，完全没觉得正主儿就在眼前。
而声音落在李海军的耳中，却是让他不禁莞尔。
将三宝放在一边，李海军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三小只，冲着老大和老二开口笑：“你娘说错了，爹真的变好了，你们都是爹的心头肉，爹一定疼你们。”
李海军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柔。
李招娣将信将疑的看着李海军，只有六岁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虚伪和真诚，但她却能听得出李海军口中的诚恳。
“那爹，你是不是不卖四宝了？妹妹好可怜的，那么小一点，一直都吃不饱。”二丫更小一点，壮着胆子问道。
“嗯，不卖了，以后啊，爹会好好对你们。”
李海军笑呵呵的说了一句，不过二丫李盼娣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上辈子自己混账透顶，但凡有点闲钱都输在了赌桌上。
以至于家徒四壁，家里但凡能卖的早就被折腾的一干二净，厨房更是连一点米粮也没有。而老婆徐秀香刚刚生产完，还没出月子就得为了生计来回奔走。家里的日子过得苦，徐秀香带着四个女娲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下奶。
上辈子，秀香这傻姑娘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你们吃饭了没？”
李海军冲着大丫二丫问道。
“没……啊，饱了，爹，我们都吃饱了。”大丫先是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又是拼命的点头，见到李海军有点不相信，她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只可惜咕噜噜的声音传出来。
大丫李招娣顿时就红了脸。
李海军没说多什么，其实就算他不问，也知道包括老婆徐秀香在内，四个娃娃都没吃饱。没二话，李海军直接起身就披上袄子准备往门口走。
“爹，你干啥去？”
“不干啥，出去溜达溜达，顺便给你们买好吃的。”
李海军回了一句。
三小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啥也不懂的三丫李有娣张嘴就脆生生道;“爹，我想吃肉。”
“好，那就吃肉！”
“你们仨在家里乖乖的等着，爹去去就来，给你们找肉吃。”
丢下一句，李海军打开门就走出了院子。
只是外头的风雪一激，冷风吹在了脸上，李海军就有点麻爪了，刚他保票打的响亮，只是一摸兜里硬是一个大子儿也掏不出，兜比脸还干净。
这咋搞。
但一想到三小只殷切期待的模样，李海军就算是想反悔也没脸回去。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娘的，重活一遭，老子竟然被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