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风暖，孽云山香火不绝。李将军之女李玉容随一众女眷披纱上山，香道间红绸满挂，纸马烧作飞灰，皆为求平安延寿、子嗣圆满。
李玉容年方十八，容貌如画，却传言自幼体寒命薄，数月前大病初愈，如今执意上山“还愿”，实则心怀旧疾难言，隐忧重重。
孽云寺内，慧明仍是一身白袍，无尘无言。他静坐佛前，手中转动一串乌木念珠，每一珠微有焦痕，似曾触火。他未开口，只抬眸看了李玉容一眼，便低声道：
“心愿太重，灯火难引。若执意求之，当燃己魂。”
众人闻言失色，唯李玉容咬唇不语，双膝跪地，双手高举香火三支。慧明静默片刻，忽从怀中取出一枚朱红灯符，其上绣有金线月轮，暗纹似火鸟羽翼。
“此为‘月引灯火’，但愿你有缘见真。”
李玉容接过，躬身谢礼。当夜下山归府，忽然高热入骨，昏迷不醒。郎中束手，府中大乱。李将军怒而命人焚符毁香，怎料香灰未散，李玉容掌中却渗出丝丝红色。她于三更时分骤然断气，身躯冰冷，唯有手中一方帕子，血迹斑斑，竟不焚不腐，似有心跳之温。
入殓之夜，帕子忽然腾起火光！朱红火线化作凤羽，烈焰冲天，竟直撞孽云寺钟楼！
“砰——！！”
夜钟乍响，震碎山林清梦。觉生惊醒，手心冷汗未干，惊见窗外火光穿林而过，径入佛殿。火凤穿窗而入，直扑正殿佛像！
那佛像端坐莲台，笑意安然，却无眼无耳。火凤撞上佛像额头，炸作万千火羽，其中一声凄厉嘶鸣震彻寺宇：
“空空如也——！！”
火羽散落香坛，纷纷而下，其中一羽落在慧明掌心。他低头静看，指尖轻轻一触，那羽竟化为一道细微焦痕，正嵌入掌纹之间。
这时，山门外的香灰地里，一只脚踏入灰中。疯道孙三手缓缓弯腰，捡起一块残破的朱砂痣渣。
“火凤？”他轻笑，目光转向钟楼，“佛钟上那行字——你也看到了吗？”
钟楼余光未散，钟身之上赫然刻着八字：“奉未来佛法旨。”
孙三手低声喃喃：“金身笑像之下，是谁将你困在这里？”
他将痣渣收入口袋，手掌微颤。那块朱砂已不再红艳，而是变作半金半黑之色，仿佛燃尽的骨渣，却仍存炽意未灭。
此时慧明立于佛像前，闭目诵念，却不称“如来”，亦不拜“佛祖”。
他低语：“火已出壳，锁犹未破。”
觉生悄悄问他：“师兄，这火凤是佛灵显圣吗？”
慧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佛像的笑脸上，语气平淡如风：
“香火供奉的是‘弥勒之像’，而非‘佛之本愿’。”
那尊佛像在火光洗礼后，竟露出本来真貌——双眼无刻，口唇上扬，竟似笑非笑。而笑意之间，钟音未歇，似有佛语低吟，却无人能解。
觉生只觉寒气袭心，佛殿的光不再温暖，反而映得人影重重，像极了被锁在轮回中的冤魂——
——笑而不语，燃而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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