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玄机门外门小比演武场那场颠覆性的风波,已过去七日。
但在修真界的另一边——“黑市”,一股截然不同、带着颠覆性狂热的风暴,正悄然掀起滔天巨浪。
天衍城,散修聚集的西南坊市深处,“黑巷”。
这里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狭窄、潮湿、光线昏暗的巷道,两旁是紧挨着的、散发着陈旧霉味和各种不明气味的低矮店铺。空气中弥漫着隐秘交易的紧张气息。修士们行色匆匆,兜帽压得极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巷尾一间不起眼、连招牌都没有的石屋内,昏暗的油灯摇曳。几个气息驳杂、修为大多在炼气五六层徘徊的散修围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气氛凝重而火热。桌子中央,静静躺着一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简。玉简表面甚至有几道裂纹,灵力波动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老鬼,消息准确?这东西…真能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声音嘶哑,眼神死死盯着那玉简,既有渴望,又充满怀疑。
被称为“老鬼”的,是个干瘦如柴的老者,炼气七层,是这“黑巷”里小有名气的消息贩子。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刀疤刘,老夫的信誉,值不值五十灵石?这东西,可是从玄机门内流出来的第一批‘货’!货真价实!就是那日演武场上,硬撼天衍阁圣女苏瑶光、连执法长老风无涯都惊动了的神秘李师兄弄出来的玩意儿!”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练气筑基突破概率模型与习题集(内测版)》!看见没?内测版!玄机门·李!独家授权…呃,独家流出!老夫可是花了血本才搞到这第一批!”
“五十下品灵石…太贵了!”另一个面容愁苦的中年修士犹豫道,“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万一练了走火入魔…”
老鬼嗤笑一声:“贵?道友!这可是通往筑基大道的钥匙!是标准答案!想想你卡在练气大圆满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每年冲击瓶颈耗费的灵石、丹药,还有那一次次失败反噬的痛苦和绝望,值不值五十灵石?”他敲了敲玉简,“看见这警告没?‘内测版’、‘误差自负’!玄机门飘绿的事儿知道吧?那位李师兄现在还在后山收拾烂摊子呢!哪有空管这些小玩意儿?这东西,就是最原始、最真实的‘样本’!赶紧下手吧,等玄机门反应过来,或者那位李师兄真弄出什么‘正式版’、‘收费版’,这点灵石?哼,连个零头都摸不着!”
刀疤刘眼神一厉,猛地一拍桌子:“妈的!赌了!老子卡了十二年,再冲不上去,寿元都要尽了!五十灵石,给!”他抛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咬牙跟上。很快,老鬼面前就堆起了一小堆灵石。他得意地收起灵石,小心翼翼地将那灰色玉简递给买家,如同交接圣物:“记住!低调!自己偷偷练!出了问题…嗯,玉简上写了,风险自负!”
同一时间,天衍城西区,一间简陋到只有一张硬板床的破旧石屋内。
王铁柱,一个苦哈哈的散修,炼气七层。他皮肤黝黑粗糙,手掌布满老茧,眼神里透着常年挣扎求存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尚未完全熄灭的希望之火。他刚刚咬牙付出了积攒了三年的全部家当——四十八块下品灵石和两瓶劣质聚气丹,从“黑巷”另一个消息贩子手里买到了这枚同样灰扑扑的玉简。
此刻,他盘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双手捧着玉简,激动得微微颤抖。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粗糙、混乱、充满免责警告的文字涌入脑海,伴随着那些令人心悸的恐怖插图:《练气筑基突破概率模型与习题集(内测版)-玄机门·李》【警告:本模型基于有限样本构建,存在误差。强行修炼风险自负!】
王铁柱的心揪紧了。但当他看到“瓶颈位置图示”、“灵力淤塞系数(K值)简易自测法”时,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按照玉简里粗糙的描述和图解,笨拙地引导着自己微弱的灵力在体内流转,尝试感知那个关键的“压缩节点”和所谓的“K值”。
“这里…这里好像真的堵得慌…比以前胡乱冲击时感觉清晰多了!”王铁柱额头冒汗,又惊又喜。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气海入口那个节点的“淤塞感”非常严重,对照玉简里那个模糊的区间,自己的K值恐怕接近…8!风险高于35%!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35%的风险!玉简里那经脉扭曲、呕血三升的插图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卡在炼气七层五年了,每次试图冲击瓶颈都无功而返,甚至受过几次小反噬。35%的失败风险,对他而言,几乎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放弃?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触碰“标准答案”的机会!玉简里那句冰冷的话回响在耳边:“步骤三需一次成功,失败需退回步骤一重启。”这意味着,一旦开始第三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步骤一:灵力循环稳态建立。王铁柱从未如此精确地控制过自己的灵力!他摒弃了往日那种模糊的“意守丹田”、“气随意走”的玄乎口诀,死死盯着玉简里那简陋的循环路径图和旁边标注的灵力波动稳定区间要求。像一个笨拙的学生第一次操作精密仪器,他将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从丹田抽出,沿着一条从未尝试过的、异常清晰却异常别扭的路径,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循环。“匀速…三十六周天…时间节点…灵力波动不能超出虚线范围…”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精神高度集中,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循环比他想象中艰难百倍!几次灵力都差点失控冲出区间,被他咬着牙,凭着那股绝境下的狠劲,硬生生拉了回来!整整六个时辰!当他终于咬着牙,按照要求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第三十六个周天,灵力在指定的路径上形成了一种堪称“刻板”的完美匀速循环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稳定的、充满掌控感的暖流涌遍全身!气海从未如此平静、如此“听话”过!王铁柱心中狂震!有门!真的有门!
步骤二:压缩节点压力梯度构建。有了前面的基础,这一步虽然依旧艰险,王铁柱却感觉有了一点底气。他按照公式,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两股灵力,在压缩节点前方特定的角度对冲、汇聚。玉简里那些模糊的“对冲角度”、“灵力注入量”计算公式,在他眼中如同天书,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按照上面的数字,一丝一毫地去执行!灵力对冲的瞬间,压缩节点传来剧烈的撕裂感!王铁柱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死死盯着玉简里标示的“压力波动阈值”,拼命控制着对冲的力度和角度!“稳住!稳住!压力值…在绿线上面一点…不能下去!”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在呻吟,神魂都在颤抖,但那代表压力值的模糊“指针”,竟然真的被他控制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区间!一个清晰无比、如同实质大坝般的“压力梯度”在他模糊的内视中成形!这感觉,与往日那种凭感觉瞎撞、撞得头破血流也摸不着头脑的体验,天差地别!
步骤三:临界奇点激发。成败在此一举!王铁柱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潜力,精神力死死锁定玉简里那张抽象的“精神专注度矢量引导图”,同时,按照那个精确到让他头皮发麻的“脉冲强度、频率、相位公式”,将全身最后的灵力,化作一道精准无比的“催化剂”脉冲,如同手术刀般刺向压缩节点前方某个特定的、他从未“感知”到的虚无坐标点!“就是现在!相位…对齐!!!”噗嗤!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无形的气泡!轰!!!压缩节点处,那个被无形压力梯度禁锢了不知多少年的庞大灵力漩涡,失去了最关键的“锚点”!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骤然爆发!所有的灵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却又无比顺从地沿着王铁柱预设好的、刚刚建立起的稳固循环路径,轰然塌陷,涌向气海深处那个代表着生命跃迁的奇点!
消息是纸包不住的火。
尤其是当这消息关乎无数底层修士苦苦追寻的筑基之路,并且有了一个活生生的、就在眼皮底下的例子时!
王铁柱突破的第二天下午,百晓生最新一期《修真时报·天衍城特刊》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天衍城的大街小巷。头版头条用加粗加大的、极具煽动性的标题写道:
“惊天实证!散修王铁柱按‘题’索骥,七日筑基成功!玄机门神秘‘解题模板’竟非虚言?!”副标题:“独家探秘:《练气筑基突破概率模型与习题集(内测版)》黑市热炒!价格飙升百倍!玄机门飘绿未散,知识之火已燎原!”内容更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王铁柱如何在绝望中孤注一掷,严格按照那粗糙玉简的指引,历经磨难,最终靠着“解题模板”一步登天!同时还隐晦地提及黑市玉简的来源、交易价格暴涨的情况,以及玄机门对此事尚未做出任何官方回应的现状。
整个天衍城底层修士圈彻底沸腾了!“真的突破了?!”“王铁柱?我知道他!西区那个挖矿的苦哈哈!炼气七层卡了快十年!他竟然筑基了?!”“靠做题?那玩意儿真能行?”“不行也得试试啊!黑市玉简呢?快!砸锅卖铁也得买一份!”“晚了!昨天还五十灵石,今天早上就被炒到二百了!听说下午‘黑巷’那边已经开始竞价了!”“玄机门飘绿?那李师兄还在后山铲毒泥呢?这玉简…真是他流出来的?”“管他是谁流出来的!有用就行!王铁柱就是活招牌!”
质疑声、惊叹声、狂热的追捧声、对黑市玉简的追逐声,瞬间淹没了天衍城。无数卡在瓶颈的散修红了眼,疯狂涌向“黑巷”,玉简的价格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飙升!《练气筑基突破概率模型与习题集(内测版)》这个名字,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无数绝望之人心中的希望,却也搅动了整个修真界低阶层的水面,暗流汹涌。
就在黑市疯狂与散修沸腾的同时。天衍阁,圣女峰,静室。
苏瑶光盘坐于寒玉蒲团之上,清冷的容颜在明珠柔和的光芒映照下,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寒,多了几分凝思的专注。她面前悬浮着一枚远比黑市流通精良百倍的留影玉简,里面清晰地复刻了李苟淡当日在演武场展示的瓶颈方程框架和“解题模板”概念图。而在她身侧,还漂浮着另一枚刚刚由心腹送来的、记录着《练气筑基突破概率模型与习题集(内测版)》核心内容的玉简——这自然不是黑市劣质品,而是通过某种隐秘渠道获取的更接近原始版本的拓印件。
她的目光在两份文档之间快速切换、比对。柳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粗糙…简化…但核心框架与思路一致。”苏瑶光低声自语,指尖在空中无意识地勾勒着那些冰冷的符号,“K值估算…压力梯度构建…催化剂脉冲…标准步骤…果然,是对那瓶颈方程核心思路的极度简化应用。将复杂方程求解转化为标准化操作流程…好一个‘解题模板’!”
她闭上眼,强大的神识在体内模拟着玉简描述的步骤。不同于王铁柱的艰难摸索,苏瑶光对自身灵力和经脉的控制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模拟进行得异常顺利,步骤一、步骤二对她而言几乎没有难度。直到步骤三——临界奇点激发!
当她精准操控自身的灵力,模拟那精确到极致的“催化剂脉冲”,刺向那个由模型推导出的特定坐标点时…嗡!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源自气海深处压缩节点的奇异共鸣感骤然传来!仿佛那原本虚无缥缈的瓶颈壁垒,被这精准的一“刺”,撬动了一丝缝隙!虽然这感觉转瞬即逝,并未引发真正的灵力塌缩突破(她本身境界远超练气),但其代表的方向正确性,却如同惊雷般在她识海炸响!
苏瑶光倏然睁开美眸,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掀起滔天巨浪!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不是巧合…不是幻象…”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此道…当真可行!”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粗糙习题集,眼神变得无比复杂。震惊于其底层逻辑的绝对正确,又带着一丝对原始粗暴手段的轻微不适(如同看一篇错漏百出的名家草稿)。但更多的,是那如同实质般燃烧起来的、对完整瓶颈方程和其背后恐怖逻辑力量的极致渴望!
“李苟淡…”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划过玉简上那个孤零零的“李”字。这个在玄机门飘绿事件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名字,此刻在她心中,已与那冰冷的方程、颠覆性的模板紧密相连,分量变得无比沉重。“待玄机门事了…此解,必求!”
玄机门主峰,掌门静室。
算天道人看着手中最新一期的《修真时报·天衍城特刊》,又看看面前灵脑上同步收到的、关于黑市玉简疯狂流传和王铁柱成功筑基的密报简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苟淡!我的好师侄!我的活祖宗!”他终于发出了标志性的哀嚎,只是这一次,哀嚎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让你去小比露个脸,你给人看瓶颈模型!让你去后山收拾烂摊子,你倒好!习题集都流出去了?!还‘内测版’?!还带署名?!”
他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在静室里团团转:“苟不住了啊!这次真的苟不住了!天衍阁那帮老古董肯定已经知道了!剑疯子风无涯那杀才上次就差点拔剑!现在散修都靠这玩意儿筑基了!咱们玄机门这点微末家底,怎么顶得住这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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