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刮擦墨玉悟道壁的“吱嘎”声，如同亿万只魔虫在啃噬元神，持续不断地冲击着问道峰数千修士的忍耐极限。苍松道人指着李苟淡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残烛，紫金道袍灵力鼓荡，眼看就要失控。宿老们古井无波的面具彻底碎裂，眼神如同见了域外天魔。剑疯子怀中的古剑“嗡”鸣声越来越尖锐，灰袍猎猎作响，枯瘦的脸颊肌肉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将这亵渎圣地、制造魔音的孽障连同那面被玷污的悟道壁劈成量子尘埃！
李苟淡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专注于手中的破瓦片，稳定而流畅地在巨大石壁上刻写。狠狠砸向所有人固有的认知壁垒：
【...引入傅里叶变换，分解灵力湍流能谱...】【...混沌扰动ξ(r,t)的功率谱密度S_ξ(ω)在金丹核心谐振峰ω_c处衰减指数为-3/2阶...】【...关键：计算Lyapunov指数λ_max...】
“够了！”苍松道人终于爆发，须发戟张，声浪裹挟着元婴威压排山倒海般涌向高台，试图强行打断那令人发疯的噪音和亵渎！澎湃的灵力冲击波几乎肉眼可见！
李苟淡握着的瓦片纹丝不动。就在冲击波即将临体的瞬间，他脚踝上那流淌着禁锢光芒的符文枷锁，亮起的微光恰好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扭曲的灵力相位差。苍松的威压如同怒涛撞上无形的礁石，诡异地在他身周三尺外被折射、消弭，只吹动了他青衫的衣角！苍松道人蓄势一击如同打在空处，灵力反冲之下，气息猛地一窒，脸色瞬间憋得通红！
“相位干涉...”李苟淡头都没抬，手腕稳定地继续刻写，仿佛刚才只是避过了一阵微风，“...混沌扰动与有序灵力场存在天然干涉节点，非必要不建议使用范围性灵力冲击，易激发次级混沌湍流...”他像是在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实验报告，顺带给苍松道人贴了张“实验操作不规范”的标签。
苍松道人老脸由红转紫再转青，胸腔剧烈起伏！他身旁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更为沉凝的宿老猛地一拍玉案，案上价值不菲的灵玉茶盏“咔嚓”碎裂！“妖言惑众！装神弄鬼！”宿老怒斥，声音如同寒冰，“汝这些鬼蜮伎俩，岂能动摇大道根本？混沌之力，乃天地至理，无序演化，金丹核心依托于此而生，焉能无关？汝所谓‘非关联’，纯属妄言！证据何在？汝这满壁鬼符，便是证据？！”
保守派长老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鼓噪：“对！证据何在？”“妖邪之言，诡辩之术！”“请阁主圣裁，将此獠即刻镇压！”
面对潮水般的质疑和汹涌的敌意，李苟淡终于停下了瓦片。刺耳的“吱嘎”声骤然消失，整个问道峰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灵力压抑的嗡鸣。
“证据？”李苟淡的语气一如往常，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穿透力，“自然有。”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全场再次窒息的动作——他抬起手，不是施法，也不是攻击，而是将那半截破瓦片，用两根手指捏着，如同捏着一支粉笔。
紧接着，他手臂一挥，用那破瓦片粗糙的边缘，在密密麻麻、复杂晦涩的符号阵列下方，用力划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等号：=
然后，在等号后面，他又刻下了四个符号：【λ_max0！】
“依据上述推导，金丹核心状态函数在扰动下的最大Lyapunov指数为负值。”李苟淡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这意味着：系统对初始条件扰动的敏感性随时间呈指数衰减。即——全局有序结构具备稳定性，局部混沌扰动被系统自发抑制、吸收、归于有序框架之内。混沌效应，对灵力塌缩形成的核心奇点稳定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宿老和苍松道人，“不具有决定性关联。议题证伪。”
数千修士的大脑如同被塞进了一团浆糊。他们不懂那些符号，但那巨大的等号和后面【λ_max0】的结论，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粗暴地刮擦着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金丹之道何其玄奥，多少前辈大能皓首穷经感悟天地混沌之理，试图从中抓住一丝突破的契机？现在，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用一块破瓦片在圣地的悟道壁上划了几个鬼符，就说混沌不重要？！
“一派胡言！”苍松道人再也忍不住，须发皆张，怒发冲冠，“区区符号，鬼画之符，焉能证明大道至理？！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两名元婴期执法长老应声而动，身形暴涨，带着恐怖威压直扑高台中央的李苟淡！灵力锁链如同狰狞蛟龙，撕裂空气！
“剑长老！斩了那妖符！”苍松同时厉喝剑疯子。
“斩！”剑疯子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枯瘦的手掌第一次稳稳握住了古剑剑柄！积蓄了许久的、足以劈开山岳斩断江河的恐怖剑意再无保留，轰然爆发！目标，正是石壁上那个【λ_max0】！他要一剑劈碎这荒谬的结论！连同那面被污染的墙壁！连同那个妖言惑众的小子！
两道元婴执法长老的灵力锁链绞杀！一道撕天裂地的毁灭剑光！三道足以瞬杀金丹巅峰的攻击，从三个方向，同时锁定李苟淡和他面前的石壁！
算天道人眼前一黑，脑中只剩下一行大字：“苟不住了！全完了！”
李苟淡站在原地，符文枷锁闪烁，却似乎连躲避的意图都没有。他只是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越过扑来的执法长老，落在了那道毁天灭地、直劈符号而来的剑光上。口中快速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三点钟方向，剑压梯度峰值点，坐标（x=7.532，y=3.114），灵力相位滞后18.7度，混沌涡旋诱发现象概率...89.3%。”
时间仿佛被拉长。那道毁天灭地的剑光，在触及石壁前的一刹那，其剑压峰值点，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李苟淡报出的那个精确坐标上！
嗡——！异变陡生！原本光滑如墨玉的石壁，在李苟淡刻下符号的灵力残余与剑疯子这精纯到极致、狂暴到极致的剑压触碰的瞬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以那个坐标点为中心，骤然荡漾开一层诡异而剧烈的灵力涟漪！涟漪所过之处，石壁上刻画的那些符号，尤其是表征混沌扰动的ξ(r,t)相关项，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极其不稳定的漆黑漩涡，毫无征兆地在剑压峰值点凭空出现！漩涡虽小，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纯粹混乱与毁灭的气息！
“混沌涡旋？！”一位宿老失声尖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剑疯子毕生精研剑道，对力量轨迹的感知敏锐到变态。那漆黑涡旋出现的瞬间，他那毁灭性的剑光轨迹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纯粹的混乱力量狠狠撕扯、扭曲了！如同精准的狙击子弹撞上了不可预测的湍流！本该劈碎符号的剑光，在涡旋的干扰下，竟然诡异地向上偏移了三寸！
震耳欲聋的爆响声中，刺目的剑光和混乱的涡旋同时炸开！那道偏移的毁灭剑光，险之又险地擦着李苟淡的肩膀掠过，狠狠斩在了他身后的虚空！狂暴的剑气肆虐，将高台边缘一根三人合抱粗细、刻满防护符文的玄玉石柱拦腰斩断！碎石如同炮弹般激射！而那点被引爆的微小混沌涡旋，则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引发了连锁反应！爆炸的冲击波夹杂着混乱的灵力乱流，狠狠撞在扑向李苟淡的那两名执法长老身上！
噗！噗！两位元婴长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护体灵光瞬间黯淡，人在半空猛地一窒，鲜血狂喷！凝聚的灵力锁链寸寸碎裂！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混乱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像两滩烂泥般重重砸在远处的观众席边缘，引起一片惊呼和混乱！
石尘弥漫，剑气嘶鸣，混乱的灵力乱流在高台上四处冲撞。李苟淡依旧站立在原地，青衫微动，连发丝都未被吹乱几根。他脚边的碎石簌簌滚落，身后是断折的巨大石柱，面前是被爆炸波及、符文明灭不定但依旧矗立的悟道壁。壁面上，【λ_max0】几个符号，在烟尘中清晰无比。
数千道目光凝固在高台上那个青衫身影，凝固在断折的石柱，凝固在吐血倒地的长老，凝固在剑疯子手中嗡鸣不息、却再也无法斩下的古剑。
剑疯子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拔剑欲斩的姿势，灰白头发被爆炸的气流吹得散乱。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石壁上那个完好无损的【λ_max0】，又缓缓移向自己斩偏的剑光劈出的巨大沟壑，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握剑的手。刚才那一点漆黑涡旋的气息…是纯粹的混沌之力！它被自己的剑压…在精确的点上…诱发了？！位置分毫不差！这…这怎么可能？！一股源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巨大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爬升！
“混沌涡旋诱发现象概率...89.3%...”李苟淡平淡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在做实验后记，“...现场实测，确认诱发。误差源自现场灵力背景噪声干扰，实测值约91.2%，模型偏离度在可接受范围。”
他甚至严谨地复核了数据！
苍松道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踉跄后退一步，失魂落魄地看着断折的石柱和倒地呻吟的执法长老，又看看石壁上刺眼的白色符号和结论，最后目光落在如同没事人一样的李苟淡身上。紫金道袍失去了光泽，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
高台主位。苏瑶光端坐如冰雕。冰雪般的容颜依旧紧绷，然而，她那交叠置于膝上、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玉手，此刻正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更令人心惊的是，她那深潭般的冰眸，瞳孔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里面倒映的，不再是单纯的符号，而是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毁灭剑光的轨迹、那个精准报出的坐标点、凭空出现的诡异漆黑涡旋、攻击轨迹的偏移、自伤的长老…还有那个青衫身影伫立在风暴中心，平静道出概率的模样！无数的画面、无数的数据和符号在她识海中疯狂碰撞、爆炸、重组！她那坚不可摧的传统认知框架，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最核心的承重柱上！金丹大道与混沌本源关联的绝对铁律，在【λ_max0】和那一点被精确诱发、瞬间改变战局的混沌涡旋面前，土崩瓦解！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洞穿和超越的震撼，伴随着剧烈的认知冲突带来的刺痛，在她冰冷坚固的道心深处轰然蔓延！“唔…”一声极压抑、极轻微、带着绝对失控痛楚的闷哼，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她猛地低头，右手近乎痉挛地抓起旁边玉案上闲置的、用来记录论道妙语的玉笔和一块空白玉简！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掌心，掐出血痕！笔尖落在玉简上，不再是娟秀的簪花小楷，而是近乎失控的、急促的、深深划刻的线条——赫然是李苟淡石壁上符号的一部分！【?^2】！【S_ξ(ω)】！【λ_max】！笔尖在坚硬的玉简上划出刺耳的“咯吱”声，留下深深的刻痕！她像是在本能地、疯狂地记录下脑中那颠覆性的风暴！试图用这种方式，抓住那让她道心都为之颤栗的精准预言背后的逻辑链条！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她紧咬的下唇滑落，无声地滴在雪白无瑕的裙裾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玄机门角落，捂着眼睛的算天道人悄悄张开指缝，看到吐血倒地的长老、怀疑人生僵立当场的剑疯子、失魂落魄的苍松老道、宿老道心破碎的惨状、以及圣女裙上那点刺目的红……他剧烈抖动的肩膀陡然停下，浑浊的老眼一点点瞪大，里面熄灭的火焰“噌”地一下重新点燃，并且越烧越旺！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枯槁的胸腔里奔涌！“嘶…祖师爷显灵！祖师爷在上！”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变调扭曲，“苟淡！我的祖宗！这波…这波是真他妈的要发了！！发了啊！！！”
“诸位。”李苟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足以压垮山岳的沉默。他弯腰，从脚边的碎石堆里，又捡起一块稍微尖锐些的碎片。“基于上述模型及实证结论，可进一步优化传统金丹凝聚法门，主要通过规避关键灵力配比参数落入混沌湍流敏感区……”他一边说着，一边旁若无人地再次走向那面千疮百孔、符文明灭的悟道壁，似乎打算在那片【λ_max0】的下方，继续他的“大课堂”。
“住——手——！！”一声凄厉到变调、混合着绝望、愤怒与无尽憋屈的嘶吼，猛然从苍松道人口中爆发！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全身灵力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喷发！目标不再是李苟淡，而是那面承载了无数先贤感悟、此刻却被“魔符”玷污的悟道壁！他要用自己的灵力，将这耻辱彻底抹去！让这该死的符号连同那荒谬的结论，彻底消失！这是他能想到的，挽回最后一丝颜面、维护摇摇欲坠的道心的唯一方式！
狂暴的、毫无保留的元婴后期灵力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洪峰，狠狠撞向墨玉石壁！目标直指那片刺眼的白色符号！轰！！！！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恐怖、仿佛大地心脏破裂的巨响！整个问道峰剧烈摇晃！刺目的白光混合着漆黑的混乱气流再次爆发！坚固无比的墨玉悟道壁，在苍松道人含恨的全力冲击下，在残留的符号灵力与混乱力量的共振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哗啦啦！！！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壁面！紧接着，以【λ_max0】为中心，足有三丈见方的一大片壁面，轰然崩碎！化作漫天闪烁着微弱符文的墨玉碎片，如同黑色的冰雹，裹挟着狂暴的乱流，向着四面八方激射！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小半个高台！
不远处的主位上，苏瑶光仍旧端坐于玉座之中。烟尘掠过她冰雪般的容颜，未能沾染分毫，却模糊不了她此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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