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盘，胖脸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身金光闪闪的袍子此刻毫无富贵气派，反而衬得他像只受惊过度的金蟾蜍，悬浮的姿势都透着股随时准备抱头鼠窜的不稳。
以及，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天衍阁执法长老，剑疯子！
灰白头发如同被雷劈过的鸟窝，深刻皱纹如同刀劈斧凿，一身洗得发灰的粗布短打沾满了不明污渍（疑似剑油混合妖兽血迹），浑身散发着铁锈、汗水和极度浓缩的狂暴剑罡混合的“学术狂战士”气息。他根本没看下方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那双淬火星辰般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足以熔化玄铁的、纯粹而疯狂的求知火焰，死死焊在李苟淡脸上！
“小子！”剑疯子贴着李苟淡耳朵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广场的死寂，也彻底碾碎了金算盘刚刚喊出的“买题库送避雷针八折”的微弱尾音，“图纸！模型！空气动力学优化方案！老子等了三天！整整三天！你知道这三天老子是怎么过的吗？！看那些狗屁不通的飞剑玉简，老子差点把天衍阁的‘万剑锋’给劈了当柴烧！”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激动地在空中挥舞，带起的锐利风压割得李苟淡脸颊生疼。
李苟淡感觉自己的手臂骨正在那只铁钳大手下发出卑微的呻吟。“长老…”他试图用最平静、最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进行逻辑沟通，“您提出的‘超音速巡航状态下剑罡流场稳定性与激波阻力最小化’问题，涉及复杂的三维粘性流体力学和可压缩流场模拟，需要建立精确的灵力流体本构方程，求解非线性Navier-Stokes方程组…这需要时间、算力、模型验证…”
下方广场，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哗然！
“我的天！是剑疯子长老！”
“劈…劈树抓人？就为了…讨论学问？”
“‘空气动力学’？那又是啥邪魔歪道？”
“科学修仙联盟…恐怖如斯！连执法长老都…”
“快看丹痴前辈的表情…”
丹痴教授站在丹鼎台上，手里那根闪闪发光的滴定管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看着半空中被剑疯子拎着的李苟淡，那张刚发表了倒戈宣言、还带着激动红晕的老脸，此刻肌肉僵硬地抽搐着，眼神极其复杂——有“吾道不孤”的欣慰？有对李苟淡遭遇的默哀？还是对剑疯子这种“学术讨论”方式产生了强烈的、物伤其类的警惕？他最终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将滴定管收回了储物戒，仿佛在收起一件可能引来灾祸的绝世凶器。
金算盘终于从极度的惊吓中找回了一点奸商的本能，他抹了把冷汗，脸上强行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下方拱了拱手，声音带着颤音：“诸…诸位同道！莫慌！莫慌！此乃…此乃学术探讨的正常范畴！剑长老只是…求知若渴！对！求知若渴！充分体现了科学修仙精神内核之——实践出真知！对吧，李道友？”他拼命给李苟淡使眼色。
李苟淡根本没空理他。他正试图用自己强大的逻辑处理器，在剑疯子那如同实质的、充满暴力胁迫的求知欲风暴中，寻找一条可行的逃生通道（或者说，学术妥协通道）。
“有…初步模型。”李苟淡简洁地回答，语速飞快，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输出关键信息平息眼前这位学术暴龙的躁动，“基于长老提供的三代‘流光’飞剑基础参数和您的金丹巅峰灵力输出频谱分析，初步优化方向集中在两个核心点：一、剑身几何造型优化，引入‘乘波体’概念，利用剑罡自身产生的激波升力，降低超临界流态下的波阻；二、剑尖涡流控制装置，抑制跨音速时产生的分离涡，减少能量耗散。”
“效果预估，”李苟淡快速心算着简化模型的结果，“在长老您全力驱动下，巡航速度有望提升三成，突破音障时的灵力消耗降低百分之四十以上，剑罡稳定性提升至少两个数量级。但需要具体参数验证和实物风洞测试…”
“三成？！四十？两个数量级？！”剑疯子呼吸都粗重了起来，那双眼睛里已经不是火焰，而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够劲！小子！走！去你的狗窝…不，实验室！现在就搞！马上搞！”他完全无视了下方的数万观众和脸色铁青的丹痴教授，抓着李苟淡胳膊的手猛然发力，就要化作剑光冲天而起！
“长老且慢！”金算盘魂飞魄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一把死死抱住了剑疯子的另一条胳膊（虽然那感觉像抱着一根烧红的烙铁），“剑长老！冷静！李道友的实验室…它扛不住您老人家的剑气余波啊！上次您试飞二代验证版，‘不小心’擦到了一下防护阵，修复费就花了整整三千上品灵石！肉疼！肉太疼了！”他声嘶力竭，痛心疾首。
剑疯子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上次被算天道人堵着门索赔的糟心经历，眉头拧成了疙瘩，凶悍的脸上竟然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极其微弱）。“麻烦！”他嘟囔一声，随即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那就去天衍阁炼器殿！老子的地盘！够大够硬！随便折腾！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收老子场地费！”
三道身影被一团狂暴雪亮的剑光裹挟着，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陨石，瞬间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蛮横无比地撞碎广场边缘的几层灵力屏障（引发一阵刺耳的警报嗡鸣），朝着天衍阁深处那象征着宗门威严和磅礴剑气的炼器殿方向，狂飙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长长的湍流尾迹和漫天飘飞的屏障碎片。
这里是整个天衍阁剑气最盛、煞气最重的地方。巨大的殿堂由整块整块的“玄罡岩”垒砌而成，这种深灰色的岩石天生能吸纳和承受狂暴的剑气冲击。殿内空间广阔得惊人，高耸的穹顶下，矗立着数十座大小不一、铭刻着无数古老剑纹的炼器炉鼎和锻造台。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烧融的金属、淬火液（某种妖兽血液混合灵泉炼制而成）以及千年不散的凛冽剑意混合的独特气味。墙壁上、地面上，随处可见深深刻入石壁的剑痕，无声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的激烈碰撞和无数飞剑的诞生与毁灭。
此刻，大殿中央一座最大、最坚固、通体黝黑、铭刻着防御加固阵法的“千锻台”旁，气氛却异常古怪。
李苟淡站在台旁一块临时充当演算板的光滑玄罡岩壁前。岩壁上，被他用指尖凝结的灵力，绘制着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眼晕的流体动力学图谱、矢量分析箭头和一大堆金算盘看一眼就头晕想吐的微分方程。他神情专注，眼神冷静如同高速运转的量子计算机的指示灯，指尖灵力光束如同精确的刻刀，在岩壁上留下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符号和图线。
“涡…涡量输运方程？小子！这弯弯绕绕的鬼画符有个卵用！直接告诉老子，剑尖削尖点还是磨圆点？！”
“伯努利？这名字有点耳熟…管他呢！压强小速度快？那不就得了！老子一剑劈过去，管它前面是空气还是元婴老怪，通通给老子让路！压强不就下去了？！速度不就上来了？！搞那么多弯弯绕！”
“啧！这耦合求解收敛太慢！小子！是不是你算力不行？！要不要老子给你渡点剑元力启动一下？！”
他一边暴躁地踱步低吼，一边那只布满老茧、如同精铁铸就的大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腰间悬挂的一柄古朴剑鞘。那剑鞘在他恐怖的指力下，正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呻吟，深色的古木表面，赫然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指痕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硬生生捏爆！
金算盘缩在千锻台一个距离两人最远的角落里，胖脸煞白，双手死死抱着自己那个金闪闪的算盘，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眼神惊恐地在暴躁踱步的剑疯子和神色专注岿然不动的李苟淡之间来回扫视，每一次剑疯子重重踱步、地面发出“咚”的闷响，他肥胖的身躯就跟着不受控制地哆嗦一下，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
“造孽啊…”金算盘内心在哀嚎，“这哪是学术讨论？这分明是拿命在搞科研啊！”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上次剑疯子“不小心”在这里试验新剑招，一剑劈塌了小半边殿顶，导致他被天衍阁后勤长老揪着衣领子索赔三万灵石的惨痛记忆。他下意识地又把身体往角落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波及。
李苟淡则完全屏蔽了耳边嗡嗡作响的物理催促和那令人心悸的踱步声。他的大脑如同一个超高精度的流体力学模拟器，正全速运行。剑疯子的急躁和暴力倾向，被他强大的逻辑处理器归入了“不可控噪音”范畴，进行物理层面的隔绝过滤。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岩壁上那一组正在相互耦合迭代的非线性方程组上。
“传统的N-S方程在模拟高度非定常、强压缩性的跨音速剑罡流场时，网格依赖性强，计算效率低下，且难以捕捉激波和涡系的精细结构…”李苟淡指尖灵力光束飞快移动，“必须引入简化假设…将剑罡视为高温高压等离子体流，其宏观运动受修正的统一气体动力学方程（UGKWP）框架支配…微观粒子碰撞采用BGK松弛模型近似…关键在于建立灵力粒子碰撞松弛时间τ与剑罡能量密度、频率谱的映射关系…”
他的手指在岩壁上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留下一个闪烁着强烈灵力波动的符号标记点：“就这里…存在一个关键分歧点。灵力粒子的能量弛豫时间τ_e和动量弛豫时间τ_m，在跨音速强剪切流区域差异急剧放大，导致标准模型失效，成为计算溃散的奇点…”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大脑CPU开始超频运转，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刷过意识层面。
就在这时——“磨磨唧唧！屁大个点！”剑疯子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轰！！！
一股纯粹、霸道、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恐怖剑意，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毫无征兆地从剑疯子身上爆发出来！这股剑意并非针对李苟淡，而是纯粹源于剑疯子那按捺不住的狂暴求知欲和看到难题就想用最直接方式“解决”掉的战斗本能！
这股凝练如实质的剑意狠狠撞在李苟淡面前那块刻满公式的玄罡岩壁上！
坚硬的玄罡岩，如同脆弱的豆腐块，在狂暴剑意的冲击下，沿着李苟淡所指的那个关键分歧点标记之处，骤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巨大豁口！裂缝如同一条狰狞的黑色蜈蚣，瞬间蔓延了小半面岩壁！上面无数精密的公式和图谱，被这道蛮横的物理分割线粗暴地一分为二！
无数细小的石屑粉尘簌簌而下！
李苟淡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的灵力光束微微颤抖。
金算盘吓得“嗷”一嗓子，直接瘫软在地，金色算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剑疯子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那道被自己“物理求解”出来的巨大裂缝，又看看僵住的李苟淡，那张凶悍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尴尬（像是不小心打碎了邻居家玻璃的小孩），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所取代！
“咦？！”剑疯子猛地凑近那道裂缝，淬火的双眼死死盯着裂缝边缘那被强行撕裂、暴露出来的灵力残留痕迹，以及李苟淡公式图谱被暴力中断的关键节点！他那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那道光滑的裂口边缘摩挲着，眼中爆发出惊疑不定、却又仿佛捕捉到某种原始真理的狂热光芒！
“…这裂口…这痕迹…”剑疯子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扭曲，“这灵力残留的撕裂轨迹…这被强行打断的能量耦合涡旋…小子！快看！！”他猛地转头，灼热的目光再次钉在李苟淡脸上，带着一种发现绝世珍宝的狂热掠夺感，“这他娘的不就是你那个什么…分歧点崩溃的物理显化吗？！老子一剑劈下去，它自己就显形了！还搞个屁的复杂计算？！”
逻辑处理器严重过载警告！
暴力求解法可行性评估中…
评估结论：逻辑崩溃边缘！此解法风险过高！成本（修复费）不可控！
“长老…”李苟淡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残存的理智进行沟通，声音干涩，“…您劈开的是价值八千上品灵石的加固玄罡岩壁…还有…我的微分方程组。”
剑疯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小事！记天衍阁公账！算老子研究经费！快！说说！是不是有灵感了？！从这裂口里看出啥门道没？！”
“高韧性…低密度…灵力惰性…极端环境下自然形成的纳米级硅铝酸盐纤维束…天然复合材料雏形？”
一个模糊但极具颠覆性的概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意识深处激起了涟漪！
或许…这才是解决飞剑在超高速、高过载状态下结构强度与重量矛盾的关键突破口？远比在空气动力学外形上死磕那百分之几的效率提升…更具革命性意义！
然而，没等李苟淡将这个捕捉到的灵感火花稍加整理，剑疯子那如同地狱催命符般的、充满狂热求知欲的粗粝嗓音，带着更加灼热的气息，再次如同实质般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
“小子！发什么愣？！模型！图纸！快！优化方案！老子等不及要试试了！就用这新思路！暴力破局！爽快！”
与此同时，炼器殿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身着天衍阁内门执事服饰、神色焦急的弟子冲了进来，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中心区域（重点是那道狰狞的裂口和瘫软在地的金算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着剑疯子方向躬身急报：
“剑长老！不…不好了！丹霞谷的赤阳长老、百草门的枯木叟…带着好几十位炼丹界的前辈堵在殿外！气势汹汹！说…说是要找您和李…李苟淡道友讨个说法！为问道坪上受惊的同道…还有那棵被无辜劈了的千年古树…讨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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