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伙房,油烟气里难得带着点和平的味道。王胖子肿着半张脸,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灶台前颠勺,油光满面的脸上居然透着一丝诡异的慈祥。林二狗接过他递来的豁口菜刀,袖口下焦黑的伤疤被布料摩擦,传来一阵隐痛。他甩甩手,瞄了眼案板上堆成小山的白萝卜,心里没恨也没喜,就一个念头:切完拉倒。
指尖下意识地拂过萝卜粗糙的表皮,林二狗闭了闭眼。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刀法,是那邋遢老道近乎梦呓的低语:“弹风指…不是吹…是戳…是刺…”念头一起,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气流,顺着他握刀的指尖悄然缠绕上去。
刀锋落下。
“嚓!”
第一片萝卜应声而落,薄得近乎透明,贴着砧板滑开,完美得可以去演杂耍。
“好刀工!”王胖子抽空瞟了一眼,油嘴滑舌地奉承。
林二狗没理他,心神全在那缕调皮的风上。刚才那“刺”的念头似乎对了路,但感觉就像用手指头去戳豆腐,力道轻了戳不开,重了…他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沉,刀尖带着那缕压缩的风,再次切入萝卜。
“噗!”
不是切片的声音,是爆炸!
一整排水灵灵的白萝卜,在他面前无声地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白色碎末,如同下了一场萝卜雪。紧接着,“咔嚓”一声闷响,那陪伴伙房多年的老砧板,从刀刃落点处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缝隙里,一丝极淡的青气扭动着,像条受惊的小蛇,倏地钻进去,消失不见。
林二狗举着刀,僵在原地,脸上糊了一层萝卜渣。
王胖子勺子差点掉锅里,张大了嘴:“师…师弟?你这是…新开发的…萝卜粉?”他凑近看了看那道狰狞的裂缝,啧啧两声:“嚯!这力道,够劲儿!晚上炖老鸭汤的柴禾省了,劈这砧板就够烧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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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太阳晒得伙房后巷的烂菜叶都蔫头巴脑。林二狗把最后一桶厨余“哗啦”倒进泔水桶,溅起的汁水沾湿了鞋面。他抬起胳膊,袖口那圈焦黑的布料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火能烧一块布…”他盯着那焦痕,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边缘,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清晨那一闪而逝的、锐利得能劈开砧板的感觉,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风…凭什么就只能吹吹灶膛灰?”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里的某个看不见的老头说的。
巷子角落堆着废弃的菜帮子和几块发霉的烂木板。林二狗走过去,指尖微动,一缕风流柔柔托起一片蔫黄的菜叶子,让它晃晃悠悠悬在半空。他屏住呼吸,回忆着切萝卜时那“刺”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不是“吹”,而是用指尖那无形的风流,去“划”——像用无形的刀片划过水面。
嗤啦!
菜叶子猛地在空中剧烈抽搐了一下,像个被蚊子叮了的倒霉蛋,边缘裂开一道歪歪扭扭的小口子。
“有门儿!”林二狗心头一喜。
下一刻,那缕被强行压缩的风丝瞬间失去了束缚,“啪”地炸开!悬空的菜叶当场炸成了绿色的碎末,糊了他一脸。失控的风流反噬回来,像顽童甩出的锋利纸片,“嘶啦”一声在他摊开的掌心划开一道细小的血口。
“嘶…”林二狗倒抽一口凉气,甩了甩手。血珠从伤口冒出来,滴溜溜滚落。他下意识地用还缠绕着微弱风灵力的指尖去捻,那滴殷红的血珠竟被气流卷住,没有落地,而是在半空奇异地拉出一道笔直的、头发丝般的鲜红细线,维持了一瞬,才“嗒”地溅在尘土里。
“……”林二狗盯着那点刺目的红,又看看自己掌心微凉的伤口,眼神沉了沉。这风,比他想得更野,也更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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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后巷,冷得像冰窖。寒风打着旋儿钻进林二狗裹着的破棉袄领口,冻得他鼻尖通红。他蜷缩在角落里,把冻麻的手掌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试图去捕捉那些在地表缝隙里流动的、细微的风的轨迹。
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那个神神叨叨的声音:“风无相…刃有心…你要的不是力气…是‘切’的那个念头…”念头?切菜的念头?
他闭上眼,想象自己面前悬浮的不是风,而是一根需要片成薄片的嫩黄瓜。手腕该怎么动?指尖该怎么引导?下刀的力道…是那种贴着瓜皮,轻轻一划就开的微妙感觉…
不再是强行压缩,不再是笨拙地“戳”或“划”。他放空了心神,完全沉浸在“切”这个动作本身的意念里。食指指尖,仿佛凝聚了整晚的寒意和专注,一丝微不可查的青色光芒,如同最细的针尖,倏然迸现!
没有声音,只有意念一动。
三步外,一块用来垫泔水桶、早已腐朽发黑的烂木头,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上半截滑落下来,“啪”地掉在尘土里。
断口处,平滑得像是被最锋利的刨子精心刨过,在清冷的月光下,隐隐泛着一层极其微弱的青色光晕,足足闪烁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才不甘心地黯淡下去。
“喵嗷——!”
巷口阴影里,一只原本在翻找食物的野猫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块诡异的烂木头断口,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它发出一声凄厉变调的尖叫,尾巴竖得像根棍子,扭头就窜,三两下消失在黑暗中,仿佛见了鬼。
林二狗缓缓睁开眼,看着那平滑如镜的断口,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食指。指尖那缕青芒早已消失无踪,只有一点淡淡的凉意残留。他搓了搓手指,哈出一口白气,在寒风里喃喃低语:
“啧…这下切豆腐,总该不会再把砧板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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