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绵市下属的清溪镇还浸在淡青色的晨雾里。巷口早点铺刚掀开蒸笼，白雾裹着糯米的甜香飘进巷尾，却没钻进林晚星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漏进一缕微弱的天光，落在她蜷成一团的被子上，也落在枕边摊开的一本《高一数学预习册》上，书页间还夹着支荧光笔，划出了几处重点公式。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炸开尖锐的声响，像颗小石子砸破了房间里的静谧。被子里猛地动了动，一只纤细的手慢悠悠伸出来，手腕上还带着串妈妈编的红绳，绳尾挂着颗小小的玉珠。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时，先碰到了预习册的边角，才准确按到冰凉的闹钟外壳——世界终于又安静下来。
林晚星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套里，喉咙里溢出含糊的嘀咕：“烦死了……才五点半，昨晚的压轴题还没解完，就不能让我多睡五分钟吗？”她昨晚上不仅收拾行李到半夜，还抱着新课本预习了两章内容，草稿纸上写满了演算步骤，录取通知书被她小心翼翼压在预习册下面，生怕不小心折了边角——那可是她凭着全市前十的成绩，从绵市教育局领回来的“荣誉通知书”，封面还印着“优秀新生”的烫金字样。此刻意识还陷在混沌里，眼前却不由自主闪过函数图像，身体像被灌了铅似的，刚按完闹钟就又缩回被子里，连带着被角都掖得更紧了些，活像只不愿出壳的蜗牛，只可惜脑子里的“解题思路”还在断断续续运转。
可这安稳没撑过三分钟。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踩在木质地板上，带着熟悉的慌乱节奏。林晚星心里一紧，还没等她把自己裹得更严实，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带着晨雾的凉意走进来。
“晚星？快起床了！再赖着报名就要迟到了！”林母的声音裹着焦虑，她手上还沾着面粉——刚揉了一半的包子面还在厨房案板上放着，另一只手里却拿着张叠好的纸，“对了，昨天张老师还打电话来，说你初中的竞赛奖状忘带了，让你到学校交给班主任，我给你放包里了。”
林晚星下意识眯起眼，睫毛颤了颤，露出半张带着睡痕的脸。“妈……竞赛奖状我记得放书包侧兜了。”她声音软糯，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伸手想把被子抢回来，却被林母按住手。
“抢什么抢？你这赖床的毛病到底要改到什么时候？”林母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笑意，“人家南中特意给你发了‘新生奖学金’，你要是第一天就迟到，像话吗？快起来洗漱，我把包子热好了，吃完让你爸送你去，路上还能再背几个英语单词。”
林晚星瘪了瘪嘴，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头发也乱得像鸡窝，她揉着眼睛往书桌瞟——台灯下还摆着本《高中物理必修一》，书脊上贴着她写的“9月 1日前预习完”的便签。她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脚刚碰到拖鞋，就打了个哆嗦——清晨的凉气还没散，拖鞋底带着点凉意，脑子里却条件反射般蹦出“比热容”的知识点。
“快点啊，别磨蹭！”林母又在门口催了一句，脚步声往厨房去了，接着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对了，你爸把你那本《高考真题汇编》放车上了，说你路上要是没事干，能翻两页。”
林晚星叹了口气，趿着拖鞋走到衣柜前。衣柜门一打开，最上面一层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校服——蓝白相间的外套，领口绣着“南中”两个字，是昨天妈妈特意熨烫好的。她拿出校服换上，袖子稍微长了点，得卷两圈才露出手腕，手指无意识地在袖口蹭了蹭，想起初中时每次月考后，老师都会在她校服上别上“年级第一”的小红花。镜子里的女孩个子不算高，皮肤是偏白的冷调，眼睛很大，就是此刻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嘴角往下撇着，活像只被打扰了学习的小猫。
等她洗漱完走到厨房，林父已经坐在桌边喝粥了。他穿着件灰色的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不是天气预报，而是南中官网的“新生分班名单”。“你看，高一七班的班主任是李老师，教数学的，去年带的班级平均分全市第一，你到了学校多跟老师请教。”见林晚星过来，他把手机递过去，又指了指桌上的包子，“刚热好的，豆沙馅，你爱吃的，吃完把这个带上。”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支新钢笔，笔身上刻着“学业进步”，“你妈特意给你买的，说让你用新笔写新笔记。”
林母把一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快吃，吃完我们就走，清溪镇到绵市市区得四十分钟，路上你把英语单词本拿出来背背，别浪费时间。”
林晚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甜糯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困意终于散了些。她一边吃一边点头，眼睛却瞟向门口——行李箱已经被爸爸拖到玄关了，银色的箱子上还贴着她去年旅游时买的卡通贴纸，侧面却挂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的笔记本和错题本。
林家在清溪镇不算富裕，但也算小康。林父林母经营着一家“清溪超市”，就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平时卖些日用品和零食，生意还算红火。为了让林晚星能去绵市最好的高中——南中读书，他们前两年就开始攒钱，去年林晚星不仅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上南中，还拿了全国数学竞赛二等奖，夫妻俩特意关了一天超市，带她去绵市吃了顿火锅，还买了套《大英百科全书》当奖励。
二十分钟后，林晚星拎着录取通知书，坐在爸爸的黑色轿车副驾上。车子驶出清溪镇，沿着国道往绵市开。路边的稻田刚抽穗，绿油油的一片，晨风吹过，稻穗轻轻摇晃，像翻着波浪。她没像普通孩子那样看风景，而是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单词本，小声念了起来：“abandon，放弃；ability，能力……”
林母坐在后座，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到了学校别光想着学习，也跟同学好好相处，宿舍里记得勤打扫卫生，你那错题本别到处丢，上次就差点落在超市……”
林晚星“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单词本。国道旁的树木飞快地往后退，远处的绵市市区轮廓越来越清晰——高楼渐渐多了起来，路边的店铺也从乡镇的小超市变成了连锁便利店。她手里攥着的录取通知书，除了“南山中学”的字样，还盖着“优秀新生”的红色印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住宿，也是第一次来到汇聚了全市尖子生的南中，她早就暗下决心，要在第一次月考里保住“年级前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