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钟声漫进宗堂时，林凡正踩着青石板拾级而上。
他能听见自己靴底与地面相叩的轻响，每一步都撞得心口发疼。
昨夜潭底那抹黑雾还在识海翻涌，此刻却被更灼人的怒意压了下去。
宗堂门扉洞开，三十六盏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摇晃，将族老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楚云飞立在供桌前，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蟒纹泛着冷光，见他进来，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案上鎏金香炉：
“帝师大人好雅兴，昨夜纵火烧了青牛山，倒让我们祖灵在寒夜里受了惊。”
林凡的目光扫过跪在堂中的阿虎。
少年后背的粗布短打被扯得破烂，“妖谍”二字的烙痕正往外渗血，铁链缠在腕间，却仍梗着脖子瞪向楚云飞。
他喉结动了动——昨夜阿虎一直和他在一起，此刻那双手还沾着救火时的焦土，如今却被锁在这里。
“通敌？”林凡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阿虎昨夜随我救了二十七个族人性命，通的是哪门子敌？”
楚云飞轻笑一声，手一挥。
两个持斧死士架着阿虎拖向堂外，火刑柱的焦味先一步飘进来：
“族规有云，妖谍当焚其魂以谢祖灵。帝师大人若心疼，不妨现在认了纵火之罪——”
他突然拔高声音，“省得看兄弟被烧成焦炭！”
火焰腾起的刹那，林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阿虎被按在火柱前，少年脖颈绷得像张弓，冲他喊了句“少爷别怕”，尾音却被火舌卷走。
龙气在丹田翻涌，《龙吸诀》自动运转，金鳞从手腕攀到指尖——这是他第一次在族人面前展露帝运。
“楚家禁地，私设刑罚。”
林凡开口时，宗堂的烛火骤然明了三分，“违者，战意反噬。”
话音未落，七名执刑族丁同时捂胸惨叫。
他们胸前浮现出暗金色龙纹，像活物般啃噬血肉，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火刑柱“轰”地砸在地上，火星溅到楚云飞的鞋尖，他猛地后退半步，脸上的笑裂成碎片。
“你、你竟敢在祠堂动帝令！”
楚老太爷扶着拐杖的手直抖，白须都在颤，
“这是对我列祖列宗的大不敬！”
一片讨伐声此起彼伏。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祠堂！”
“就连林家本家都为楚家马首是瞻，一个林家的弃子，竟然如此嚣张！”
“哎，世风日下……”
林凡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冷哼一声。
“不敬的是私吞族产的人。”林凡从怀中摸出两页泛黄的纸，掷在供桌上。
赵管事的血书被烛火映得发亮，墨迹里还凝着暗红的斑——那是赵管事被灭口前，用指甲蘸着血写的密信，
“赵管事每月往西漠送三十车粮，账本上记的是赈灾，实则都进了某些人的私库。他死前说，主使是……”
林凡抬眼看向楚云飞，“楚家大少爷。”
此刻的楚云飞脸色煞白，很是难看。
他没想到，林凡竟然留了这种后手。
宗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地的轻响。
有族老颤巍巍捡起血书，扫了两眼便踉跄后退：“这、这是赵老三的笔迹……”
“荒谬！”楚云飞的脸涨得通红，“你不过是个被逐的废柴，凭什么——”
“凭我母亲当年替楚家挡过刀。”林凡打断他，声音突然轻了，
“凭阿虎为救我，甘愿被你们扫地出门。
凭楚家祠堂的牌位上，还刻着‘公正’二字。”
“今日若连问心阵都不敢开，这楚家的规矩，不如烧了干净。”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望着阿虎被解开锁链。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血，冲他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
【隐藏任务触发：家族正名】
【任务要求：通过问心阵洗清冤屈】
【任务奖励：帝气值 600，解锁‘民心感知’功能】
楚老太爷捏着血书的手青筋直跳。
此刻的窃窃私语声转变了风向。
“我记得林家对外宣称那个女人怎么了？”
“好像是坏了规矩。”
“林家对外说她畏罪自杀了。”
“怎么又和楚家扯上关系？”
“骇，你不知道，林家人丁稀少，早就投靠楚家了。”
“他随母亲姓，姓林……”
“啊？那岂不是说他最开始是楚林两家都不要他？”
“那这么说，她母亲真有可能另有隐情……”
楚家老太爷看了眼满地挣扎的族丁，又看了眼供桌上的账本，忽然重重一跺脚：“开阵！”
林凡站在宗堂中央，脚下的凉意顺着靴底往上窜。
他望着地面缓缓裂开的纹路，那些藏在石缝里的符文像是被惊醒的沉睡者，正一点点透出幽蓝微光——问心阵。
这阵他曾在古籍里见过，却比记载中更凛冽。
要问的从来不是他的魂，而是这楚家上下，在利益熏心、血脉蒙尘后，还剩几分未泯的人心。
青石地面的裂纹愈发狰狞，如蛇信般嘶嘶吐着信子，转眼间爬满整个宗堂。
问心阵的幽蓝铭文自石缝中翻涌而出，像被搅起的深海磷光，在半空交织、盘旋，最终凝成一幅旋转的星图。
星图边缘的光纹簌簌颤动，仿佛在叩问在场每一个楚家人的魂魄。
楚老太爷的拐杖尖再次重重磕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供桌上的青铜香炉都晃了晃，香灰簌簌落在供品上。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发颤，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开阵！”
这一次，尾音里竟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赌，又像是在逼。
楚云飞垂在袖中的手指蜷缩成爪，眼尾却溢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他早让心腹在阵基里埋了三道禁制，这问心阵哪里是照人心，分明是催命符。
林凡望着脚下流转的光纹，喉结动了动。
阿虎刚被解开锁链时，掌心还攥着半块焦黑的火炭，那是方才火刑柱崩裂时他硬抠下来的，塞到林凡手里时说：“留个念想，以后烧他们的祠堂。”此刻这炭块隔着布料烫着他的掌心，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阵心。
刹那间，耳畔的喧哗如被利刃截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