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每断一根,就有一团黑气从琴箱里窜出,在空中扭曲成痛苦的人形——
第一个是穿清代衣裙的女子,脖颈上缠着琴弦;
第二个是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双眼被琴弦贯穿;
第三个是穿西装的年轻人,胸口插着半截断弦;
......
第七个是穿旗袍的林素秋,她的虚影比其他人都要清晰,脖子上勒痕触目惊心。
“看到了吗?“季临在我耳边低语,“这就是它百年来吞噬的灵魂。“
七个虚影在空中痛苦挣扎,琴箱深处传来柳如眉怨毒的咒骂:
“白景云——!你封我百年,我要你血脉断绝——!”
老王充耳不闻,将第二滴血滴在雷击木上。
木块上的红光骤然大盛,七个虚影同时发出尖叫,他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柳如眉在得知负心人另娶后的绝望;琴师发现古琴异常时的恐惧;林素秋深夜听到琴声独自响起时的崩溃……最后是我曾祖父白景云,他站在琴前,割破手腕将血涂满琴身,口中念着封印的咒语……
画面一闪,竟是那举人返乡途中,遭遇山匪,至死都紧握着怀中那张为柳如眉赎身的银票……画面再转,一座孤坟旁,七棵新栽的柳树在风中摇曳……
“第三滴。“老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最后一滴血落下,雷击木轰然炸裂!
无数道金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如同锁链缠住七个虚影和琴箱深处的黑气。
季临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按在琴面上,他的手掌冰冷刺骨,眼中金光大盛:
“白小诺,叫她的名字!“
“柳如眉!“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那个举人从未负你!他返乡途中遇匪身亡,贴身带着要赎你的银票!”
琴身猛地一震。
“他在你坟前种了七棵柳树,如今已成参天大树。”我继续说着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你等的从来不是复仇,是解脱。”
琴箱里的黑气突然凝固了,七个虚影停止挣扎,林素秋的魂魄流下了黑色的泪。
煤油灯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的黄色。老王长舒一口气,将雷击木的碎片撒在琴上:“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已了,该散了。”
七个虚影一个接一个地化作青烟消散。
琴箱深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是柳如眉轻柔的声音:“原来……如此……”
晨光透过橱窗照进来时,柜台上的古琴已经变成了一堆朽木,琴弦寸断,再无半点灵异。
老王擦了擦汗,将一块雷击木碎片递给我:“留着,辟邪。”
季临的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眼中的金光完全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几乎透明。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声音飘忽:“三天后来事务所,有新案子。”
“等等!”我追上他,“你怎么知道柳如眉的事?那些记忆……”
“不是我给你的。”他回头看我,晨光中他的轮廓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是你血脉里自带的记忆。白景云当年封印的不只是怨灵,还有真相。”
说完,他推门走入晨光中,身影如同融化般消失不见。
老王在我身后嘿嘿一笑:“丫头,别琢磨他了。倒是你......”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金痕,那里现在多了一道细小的黑色纹路,如同琴弦的痕迹。
“这是?”
“契约。”老王神秘地眨眨眼,“那小子没告诉你?他救你一次,你欠他一条命。下个案子,该你还债了。”
他转身走向里屋,留下我和那堆朽木。阳光照在柜台上,我这才注意到,在古琴残骸旁边,静静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和季临用来布阵的那枚一模一样。
铜钱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