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南昭莹 >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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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万事原来有命。

永安公主的生辰宴设在府中瑶光殿,鎏金请柬上的缠枝莲纹嵌着碎珠,日光下晃得人眼晕——谁都清楚,

这位公主不仅是圣上胞妹,更是镇国公谢怀瑾的生母,而谢怀钰那身“南昭第一纨绔”的名声,可比公主的温婉性子响亮多了。

崔莞月对着妆镜系好烟霞紫罗裙的系带,裙摆内层孔雀石粉末染的暗纹随动作泛着幽光,像揉了把星子在里面。

她刚把赤金点翠步摇簪上,就听见院外传来林咋咋呼呼的声音。

“莞月你看我这身!”林婋婋闯进来,石榴红撒花软缎裙扫过门槛,裙摆上金丝绣的并蒂莲活灵活现,

腰间三颗鸽血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人眼晕,“我娘说公主最爱鲜亮颜色,谢怀钰那厮要是敢笑话我,我就……”

林御是谢大将军的手下,谢怀钰怎会不认识她,俩人都是父母看着长大的,林婋婋生性就讨厌他,觉得这人除了长的帅点,一无是处。

话没说完,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就怎样?难不成要拆了我娘的瑶光殿?”

三人转头看去,谢怀钰斜倚在门框上,一身月白锦袍滚着绯红边,腰间玉带松松垮垮系着,

手里把玩着颗莹白的玉扳指,发间束着根赤金冠,阳光落在他眉眼间,竟比林婋婋裙上的宝石还晃眼。

意气风的模样,偏生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看着就欠揍。

林婋婋脸一红,攥紧了裙摆:“谁、谁要拆殿!我是说……说你要是乱说话,我就请公主评评理!”

“哦?”谢怀钰直起身,几步走到崔莞月面前,目光在她烟霞紫罗裙上打了个转,故意拖长了调子,

“崔小姐今日倒不像西市那个挥斥方遒的‘崔老板’了,穿得这样斯文,倒像是……”

他顿了顿,看着崔莞月渐冷的眼神,忽然笑出声,“像是江南来的画中仙。”

苏凛往前一步,挡在崔莞月身侧,石青色劲装外的月白披风被风吹得猎猎响,腰间珍珠短刀的穗子扫过手背:“谢公请自重,我家小姐要去赴宴了。”

“急什么。”谢怀钰挑眉,从袖中摸出个锦囊,丢给崔莞月,“我娘让我送来的,说是你母亲当年落在府里的香料方子,让你收着。”

他视线扫过苏凛按在刀柄上的手,笑得更痞了,“苏小姐这刀倒是衬你,就是不知道出鞘时,有没有在峡谷我救人的时候快?”

苏凛脸色一沉,林婋婋已忍不住骂道:“谢怀钰你少得意,不就救个人嘛”

“哟,这就护上了?”谢怀钰啧啧两声,目光落在崔莞月手里的锦囊上,“看来崔小姐在西市收的不止是铺面,还有两位忠心耿耿的好帮手。

就是不知……”他忽然凑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戏谑,“比起镇国公府的势力,这两位的能耐,够不够你在长安站稳脚跟?”

崔莞月抬手将锦囊塞进袖中,指尖拂过步摇流苏,声音清清淡淡:“谢公子说笑了,我崔家的事,向来不用旁人操心。倒是谢公子,再不去瑶光殿,怕是要被公主罚抄《女诫》了。”

谢怀瑾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崔莞月,你倒是比南昭

那些郡主们对胃口多了。”他转身往外走,月白锦袍扫过门槛时,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殿里见——可别被定安侯家的小丫头片子欺负哭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林婋婋气得跳脚:“莫名其妙,谁会被欺负哭!他等着瞧!”

苏凛却皱着眉:“他故意说这些,是想探我们的底。”

崔莞月理了理裙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管他探什么,兵来将挡便是。走吧,别让‘南昭第一纨绔’看了笑话。”

进了瑶光殿,果然满殿锦绣。

永安公主坐在主位,杏黄色宫装金线绣缠枝莲,见崔莞月进来,笑着招手:

“快来我身边坐,怀钰总说你母亲当年是南昭第一才女,今日可得让我瞧瞧她女儿的风采。”

谢怀钰就坐在公主下首,正用银签戳着碟中的樱桃,见崔莞月看过来,冲她举了举杯,眼底满是促狭。

宴席刚开,玉府的三小姐就端着酒杯过来,藕荷色玉兰纱裙晃得人眼晕:“崔小姐前几日在西市收的铺面,听说有些是王权留下的?不知手续齐全吗?”

玉府因和定安候府有个侄女关系,凭着这层关系,他们倒想和定安侯府合作,壮大自己的一番事业

玉玲这话带着刺,明着暗着说她们占了不干净的产业。刚要发作,就听谢怀钰懒洋洋开口:“三妹妹这话问得好笑,崔小姐的母亲是当年圣上亲封的‘淑人’,她家的产业,用得着你玉府操心?”

他慢悠悠吐出樱桃核,“还是说……你府里也想掺和西市的生意?那可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脸色一白——谁不知道谢怀钰看着纨绔,护短得厉害,此刻竟帮着崔莞月说话?

崔莞月却没领这个情,端起酒杯回敬:“多谢谢公子好意,只是我崔家的产业,还容不得旁人置喙。”

她看向玉玲,笑意清浅,“地契都在京兆尹府备案,三小姐若不放心,不妨去查——哦,对了,听说令兄前几日还托人来问,想租我西市的绸缎铺,不知这事……”

玉令是玉玲的兄长,俩人关系其实很好,算是青梅竹马之交,他们玉家一向喜欢租铺面,扩大势力。

现在和她说她的兄长亲自去过。

玉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谢怀钰“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崔莞月,你可真够狠的。”

永安公主也笑了,拍着崔莞月的手:“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孩子,别斗嘴了。怀钰,把你那瓶西域来的葡萄酿给崔小姐尝尝。”

谢怀瑾起身倒酒,走到崔莞月身边时,故意压低声音:“怎么,不领情?”

“谢公子的好意,太重了,我怕接不住。”崔莞月抬眼,目光清亮,“倒是你,与其操心别人的事,不如想想怎么让公主高兴。”

“这你就不用管了。”谢怀钰将酒杯放在她面前,指尖划过杯沿,“我娘高兴得很——毕竟,能让她儿子多看两眼的姑娘,你还是头一个。”

说完,他大笑着回了座位,月白锦袍在满堂华服中格外扎眼,活脱脱一副“我就是仗势欺人你奈我何”的模样。

崔莞月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觉得这寿宴,倒比想象中有趣多了。林婋婋凑过来,小声道:“他到底是敌是友?”

苏凛也看向那边,谢怀钰正被公主数落“没规矩”,却笑得一脸得意。她收回目光,语气笃定:“不管是敌是友,咱们自己站稳脚跟就行。”

崔莞月点头,和她们碰了碰杯。酒液入喉微甜,像极了此刻的光景——有明枪暗箭,有促狭调侃,更有身边人温热的手掌相触。

窗外月光渐浓,谢怀钰似是察觉到她们的目光,隔着满殿人影看过来,忽然冲崔莞月眨了眨眼,活脱脱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郎。

崔莞月没理他,转头和林婋婋、苏凛说起西市新到的绸缎样式,三人的笑声混在丝竹声里,清脆又实在。

她忽然觉得,有这两个并肩的人在,别说一个爱调侃的谢怀瑾,就是再来十个八个,她们也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