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的手指，就像长在了王主任的手腕上，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却越皱越紧。
台下的社员们大气都不敢出，伸长了脖子，连窃窃私语都停了。
王主任脸上虽然还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已经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觉得，这小子也不过如此。
刚才那一手蒙眼摸脉，或许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现在碰上自己这种几十年的老毛病，他就抓瞎了。
这小子，终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不小。
就在王主任心里已经给林跃判了死刑的时候，林跃终于松开了手。
他抬起头，那双黑得吓人的眸子，直直地看向王主任。
“王主任，我斗胆问一句。”
“您咽喉这里，时常会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对不对？”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林跃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而且，这种堵塞感发作的时候，有时候还会突然出一身冷汗，浑身湿透，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王-主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第二，是胸口。”
林跃的手指，在自己胸前的位置虚点了一下。
“就在这个位置，经常会有一阵一阵的绞痛，痛起来的时候，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里面搅，连带着左边的胳膊和后背都跟着疼，是不是？”
张强站在台下，听着林跃这番故弄玄虚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立刻扯着嗓子讥讽起来。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摸个脉就能摸出这个？”
“林跃，你别以为自己赢了，就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活神仙下凡啊？”
林跃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着王主任，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主任，您这个病，拖不得。”
“心脏的脉络已经被瘀血堵住了大半，就好比一条快要断流的河。”
“再不疏通，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这话一出口，一直跟在王主任身边的小李，第一个就炸了毛。
他猛地冲上前来，指着林跃的鼻子就骂。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主任身体好得很！每年都体检！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咒我们主任！”
台下的社员和知青们，也跟着哗然一片。
大家看林跃的眼神，瞬间就从刚才的崇拜，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这小子是输不起，开始咒人了！”
“就是！王主任可是县里的大干部，他要是出了事，这姓林的担得起责任吗？”
“太恶毒了！当不上卫生员，也不用这么诅咒王主任吧！”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和谩骂，就像潮水一般，再次朝着林跃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可就在这千夫所指的瞬间。
异变陡生！
王主任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双因为年老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竟然爆发出了一股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小李，就像没看到周围那些义愤填膺的脸。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跃面前，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下，一把抓住了林跃的手！
他的手，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林跃的骨头捏碎。
“小同志！”
王主任的声音，也跟着发起抖来，里面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激动和震惊。
“神医啊！”
“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此刻就像被集体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石化在了原地，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们看着王主任那张激动到扭曲的脸，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林跃，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不是还在骂林跃咒人吗？
怎么一转眼，县里的大干部就管他叫神医了？
小李也彻底傻了眼，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领导，那紧紧握着林跃双手的样子，就好比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强更是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脸上的讥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那么僵在了那里，表情滑稽得就像个跳梁小丑。
王主任却完全顾不上别人的反应，他死死地抓着林跃的手，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小同志，不，林神医！”
“你说的，一个字都没错！”
“我这毛病，已经有好几年了，跑遍了省城的大医院，找了多少专家教授，都没人能说得这么准！”
“他们就知道让我吃药，做检查，可吃了那么多药，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你厉害！光凭摸脉，就把我的老底都给看穿了！”
王主任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就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刚才那些质疑林跃的人脸上。
他们的脸，火辣辣地疼。
尤其是张强，他感觉自己好比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
他还是不肯相信，咬着牙，硬着头皮讥讽道。
“王主任，您可别被他给骗了！”
“他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瞎蒙的！”
“这些症状，随便翻几本医书都能看到，他就是拿来唬人的！”
这话要是放在五分钟前，或许还有人信。
可现在，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王主任更是猛地转过头，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此刻迸射出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怒火。
他对林跃和张强两个人的看法，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他以前，真是瞎了眼！
竟然会相信张强这种满嘴谎话，心术不正的小人，而去怀疑林跃这样身怀绝技的真正高人！
王主任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他松开林跃的手，郑重地退后一步，对着林跃，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大夫，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你。”
“我向你道歉！”
“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我一命！”
他这一个躬，鞠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县知青办的主任啊！
竟然给一个年纪轻轻的知青鞠躬！
林跃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这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