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犹豫了几秒，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含着泪，虚弱地点了点头。
“听话就好。”周野松了口气，对护士示意。
田甜这才顺从地被抬上担架。
周野拧了拧裤腿上的水，胡乱套上湿漉漉的外卖工装外套。
他跨上租来的小电驴，跟着闪烁着蓝光的救护车，一路疾驰向最近的医院。
约莫一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位护士走出来，看到走廊长椅上浑身半干、显得有些狼狈的周野，语气温和带着赞许：
“是你把小姑娘救上来的吧？多亏了你反应快，救援及时，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都做得非常到位！”
“小姑娘呛了点水，受了惊吓，有点低体温，其他没什么大碍，观察一会儿就可以走了。你是她哥哥？真是好样的！”
“谢谢护士！”周野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连声道谢。
他走进观察病房，田甜正靠坐在病床上，身上裹着医院的薄毯，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精神恢复了一些。
看到周野进来，她立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缘，满脸的羞愧和无地自容。
周野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语气尽量平和：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想不开？”
他停顿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不是……因为那个男朋友？”
他记得田峥提过，妹妹好像交了个男朋友。
田甜身体明显一僵，头埋得更低了，细弱蚊蝇的声音带着哽咽：“没……没什么事……”
明显在逃避。
周野眉头微蹙，语气严肃了几分：“没什么事跳河玩？今天要不是我刚好路过，你这会儿早就沉河底了！我听你哥说，你工作挺顺利的，好端端的……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提到“男朋友”时的反应。
田甜的防线瞬间崩溃。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决堤般涌出，原本清秀的脸因痛苦和愤怒而微微扭曲，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
“他……他不要脸！他和他公司那个部门经理勾搭上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仗着有俩臭钱……呜……”
提起“老女人”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充满了被背叛的屈辱和愤怒。
周野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近乎荒诞的苦笑。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疲惫和自嘲：“呵……原来咱们是‘天涯沦落人’啊……”
田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野哥……你？”
周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坦然道：
“猜对了。我那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冯莉莉，跟一个秃头大肚子的老男人跑了。”
他故意学着田甜的语气，在“老男人”三个字上加重了分量，带着一种黑色幽默般的无奈。
“啊？！”
田甜彻底惊住了，嘴巴微张，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周野。
她完全没想到，在她眼中一直沉稳可靠、甚至有点神秘的野哥，竟然也经历过如此不堪的背叛。
周野看着她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你看，我这不也活得好好的？还活蹦乱跳地把你从河里捞了上来。为一个背叛你的混蛋去死？傻不傻？值不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波折后的沉稳力量。
田甜怔怔地看着周野平静却透着坚韧的眼神，再想想自己刚才的绝望，一种强烈的羞愧感涌了上来。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毯子，沉默不语，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行了，多大点事儿。天塌不下来。”周野站起身，语气轻松了些。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恶心吗？”
田甜摇摇头，小声说：“没有不舒服了。”
“那好，收拾一下，走吧。”周野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湿漉漉的包。
“折腾一上午，饿了吧？野哥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然后送你回家。这事……暂时替你保密。”
田甜越发不好意思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掀开毯子下床，声音细弱但真诚：“谢谢野哥……真的，谢谢你救我……也谢谢你……没笑话我。”
两人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周野带着田甜走进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
周野点了满满一桌菜，肉卷、毛肚、虾滑、青菜……热气腾腾的红油锅底翻滚着，驱散着田甜身上的寒气，也似乎慢慢熨帖着她惊魂未定的心。
几片鲜嫩的肥牛下肚，她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吃着吃着，田甜忽然停下筷子，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周野。
她看得那么专注，那么仔细，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周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水珠早已干涸，留下一种坚毅的轮廓，湿发随意地搭在额前，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
周野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
田甜摇摇头，脸上忽然飞起两朵不易察觉的红云。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野哥……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嗯？跟你哥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你就把我当成亲哥，说吧，什么忙？只要野哥能办到。”周野夹起一块毛肚，随口应道，
他语气爽快。
田甜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羞赧，但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当我一天男朋友。”
“噗……咳咳咳！”
周野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冰镇汽水全喷了出来，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咳得天昏地暗。
“野哥！野哥！你没事吧？！”
田甜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绕过桌子，跑到周野身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拍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