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官站在一旁，手里也拿着望远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强行忍住了。
他放下望远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
“长官，叶辰这小子……是有点混，懒散得没边儿，能躺着绝不坐着。”
他在吴长官即将再次爆发的边缘，补上了后半句，语气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惊叹。
“可架不住，他是真他妈的有料。格斗，近身搏击，从入校到现在，打遍同期无敌手，模拟对抗连教官都栽过跟头。射击？手枪、长枪，固定靶移动靶，速射精度射，您猜怎么着？
校档案馆的记录，但凡他能参加的，全给他刷了个遍，全是满分！体能？武装越野、障碍、泅渡……哪次考核他不是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咱们警校建校快一百年了，像他这么……这么全面又邪门的，真他妈头一个！”
吴长官那股子冲天怒火硬是被陈教官这番话给堵了回去大半。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剃得很短的头发茬子，重新拿起望远镜，死死盯着下面那个已经敷着面膜、重新戴上一边耳机、手指又开始在枪身上敲打节奏的身影，眼神极其复杂。
“我知道他本事大！档案我翻烂了！”
吴长官的声音低了下来，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头痛。
“可这性格……这操蛋的性格！这吊儿郎当、混吃等死的德行！老陈，你说，等毕业了，怎么安排他？扔哪个部门？重案？飞虎？还是哪个分区警署？
就他这德性，哪个庙能容得下这尊大佛？让他当领导？他懒得管！让他当兵？他能把整个队的风气都带歪！头疼！老子是真他妈的头疼！”
陈教官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下面。
叶辰就像一块滚刀肉，又香又硬，让人无从下口。
他身上的天赋和光环，与他那懒散到骨子里的性格形成了最尖锐的矛盾。
就在这时，观察棚的布帘被猛地掀开，一个通讯兵探头进来，急促地报告。
“长官！楼内枪声停了！红队和蓝队第一梯队交火结束！”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山坡下，草丛里，一直竖着耳朵的学员们精神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辰哥！枪声停了！”
豆丁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手指死死抠着扳机护圈。
叶辰敲打枪身的手指骤然停住。
他慢条斯理地，先把那副碍事的耳机彻底摘下来，小心地揣回口袋。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点“你又想干嘛”的绝望目光注视下，他竟然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看起来挺普通、但走时绝对精准的战术腕表。
秒针滴答滴答，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辰盯着表盘，嘴里无声地数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那张被面膜覆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那股子懒散劲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精准判断力。
“嗯，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膜传出来，有点闷，却异常笃定。
“按演习剧本走，楼里这帮‘悍匪’的火力压制时间是三分半钟。刚才枪响是十一点零七分二十二秒，现在……”
他又瞥了一眼表。
“十一点十分五十五秒。刚好打光一个标准弹匣的时间，该换人上场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豆丁和其他几个学员都忘了紧张，傻傻地看着叶辰，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看表？算时间？剧本！这他妈也行！
叶辰没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动作麻利地伸手，一把将脸上那张已经有些发干的面膜撕了下来，随手团了团塞回那个粉色小盒子里。
冰凉精华液带来的短暂紧绷感消失，露出下面那张依旧年轻、此刻却带着点肃杀之气的脸。
他抓起放在身侧的防毒面罩，虽然演习用不上毒气，但这玩意儿能有效过滤烟雾灰尘——干脆利落地扣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沉静的眼睛。
“检查装备！”
叶辰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而有力，瞬间驱散了刚才那股荒诞的氛围。
他单手一撑地面，整个人如同猎豹般轻盈地弹起，半蹲在草丛里，另一只手已经端起了那支MP5冲锋枪，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
“哗啦！”
所有趴着的学员下意识地跟着起身，拉动枪栓检查的声音响成一片，动作明显还有些僵硬，但眼神已经被叶辰瞬间切换的状态点燃了。
叶辰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扫过身后几张紧张又带着点亢奋的脸，最后定格在豆丁身上，言简意赅。
“目标，大楼二层，人质房。路上别他妈掉链子。我打头，豆丁断后，其他人跟紧，火力交叉掩护。走！”
而他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猫着腰，压低重心，速度快得惊人，却异常灵活，借助着草丛和地面起伏的掩护，直扑大楼侧面一个被炸塌了一半、露出钢筋水泥的豁口。
“跟上辰哥！”
豆丁低吼一声，端着枪紧随其后。
其他学员如梦初醒，立刻按照叶辰的指令，拉开散兵线，交替掩护着向前跃进。
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但那股被叶辰瞬间带起来的、压抑了许久的冲劲儿，却异常凶猛。
大楼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灰尘。
破碎的水泥块、扭曲的钢筋和散落的演习用空弹壳随处可见。
走廊里一片狼藉，墙壁上布满了空包弹留下的彩色标记点。
叶辰冲在最前面，防毒面罩下的呼吸平稳悠长。
他脚步极轻，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踩在相对稳固的落脚点上，避开那些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
他的枪口始终指向可能出现威胁的方向——墙角、门后、楼梯拐角——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预想中的抵抗并没有出现。
一路畅通无阻。
只有死寂，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是另一队人马在另一区域行动的模糊声响。
这诡异的平静，反而让跟在叶辰后面的学员们心头更加发毛，握枪的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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