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玉身体会腐烂的情况,是东珠全然没想到的,东珠也没有办法解决,她只能再将自己的血给江慧玉。
怎料,这次没起任何作用。
“我的血液,只能延缓她身体腐烂的情况,治标不治本。”
东珠看着情绪失控没勇气再见人的江慧玉,很是心疼,正巧她的民宿刚开业还没多少客人。
“我便将索南,留了下来。”
“她不敢见人,我就将她藏在房间里,后来她觉得看不见任何希望,不愿意靠我的血液供养活下去,总是想寻死,我才将她绑了起来。”
角落里被几人彻底遗忘的白戈,全然忘记自己还被五花大绑着,她挣扎着发出动静,对东珠的话带着怀疑和偏见:“你一个妖,会那么好心救人?”
李予年的视线被白戈的声音吸引去,这才想起,白戈还被绑着,刚想过去给白戈松绑,就被祝余出声制止。
“让她绑着!”
李予年被祝余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祝余生气的样子,默默看向江忍,见江忍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抬出去的脚收回,乖乖立在原地。
“是妖又怎样,人又怎样?”东珠指着地上滴落的鲜红血液,苦笑道:“我的血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我以前也是个人啊!”
“你是人?”白戈的身体好似被定住,诧异震惊的表情也僵在脸上,她还从未听说过,人也会被妖化。
“怎么,你们不相信?”东珠终于不得不提起,那段她最不愿意去触碰的痛苦回忆:“我出生在百年前的贡神村……”
那时的贡神村。
还没有废弃活人祭祀的陋习。
但贡神村的各种规矩,已经逐渐不被村里人所接受,村里人开始接触外面的人,有几户人家甚至直接搬离了贡神村。
也有人,仍然相信并执行着村里流传下来的陋习。
东珠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一个姐姐。
东珠的阿爸阿妈忙着养家糊口,就将东珠交给姐姐阿娜照顾。
阿娜懂事得早,会将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会将妹妹东珠照顾得很好。
东珠是在阿娜的爱里,长大的。
东珠十岁时,阿娜有了心上人,每每提起那个人时,阿娜脸上总会带着羞涩的笑容,她常会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和东珠说起那个人。
“我也不知道,喜欢曲吉什么。”
“只是,好像生命里不管什么事情都和他有关,我骑马是他教的,射箭也是他教的,听阿爸阿妈说,我第一次会说话也是他教的。”
“他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会替我提前准备好一切。”
“他们家从村里搬出去后,他还会每天走好远的路来看我。”
东珠瘪瘪嘴她见过那个曲吉,根本没有阿娜说的那样好,不算是附近最好看的人,也不算是最会说话的人。
常常板着个脸,严肃古板得很。
但他偏偏对阿娜细致温柔,严肃古板的脸色在看见阿娜时,也会柔和起来。
只要阿娜喜欢他,他也对阿娜好,东珠就没有任何意见。
“我听阿爸说,他和阿妈已经在和曲吉家里,商议你们的婚事了。”
“阿姐,你会幸福的。”
阿娜带着皂香味的手,捧了一捧河水朝东珠泼去,嘴里念叨着东珠脸上却带着笑:“你又偷听阿爸阿妈说话。”
东珠不甘泼了回去:“我那不叫偷听,我那是偶然间听见的,我听阿爸阿妈说,要把你尽快嫁过去,免得耽误好日子。”
原本应该更高兴的阿娜,却忽然沉下脸:“我嫁了,你怎么办?”
东珠轻轻抱住阿娜的胳膊:“阿爸阿妈还能少我吃的不成,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学会照顾我了,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去追求你的幸福。”
卧神山脚下的河水静静流淌,河水照印出阿娜带着幸福的脸庞。
阿娜嫁人那天东珠一直陪在她身边,察觉到阿娜有些紧张,东珠上前握住她的手。
奇怪的是,身为新郎的曲吉却没有出现,东珠问阿爸阿妈,他们只说曲吉生了病没办法赶过来只能在家里等阿娜。
“这是什么规矩?”
东珠顿时对曲吉心生意见。
可万一,曲吉真的病得很重呢?
东珠到底是没在阿娜的大日子里闹事,她看着阿娜盛装打扮,在村里人载歌载舞中走出家门。
“东珠你留在家里,不能跟过去。”阿爸说话的语气郑重,黑着脸,不容东珠拒绝。
“可我想送送阿姐。”东珠舍不得阿娜。
阿娜虽搞不清缘由,但她从小就是最听阿爸阿妈话的孩子,这次也不例外,她格外不舍缓缓松开了东珠的手。
“没事,阿姐明天就回来看你。”
阿娜跟着喜庆的队伍,身影越走越远,东珠只能在家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阿娜从来说话算话,独独这次却失了信。
第二天,阿娜没有回来。
第二个月,阿娜还是没有回来。
东珠急了她去找到阿爸阿妈,要他们带着她去曲吉家里找东珠,曲吉家在夏尕镇的另一头,东珠没去过她寻不到路。
阿爸阿妈却拒绝了东珠。
“嫁了人的姑娘就是这样,要忙着照顾自己的家,你听话,等我们这段时间忙完,就带你去找阿娜。”
东珠觉得阿爸阿妈很可疑,他们分明是在说谎想稳住她,于是她趁着阿爸阿妈出门,独自寻去了曲吉家。
她边打听边走,从天亮走到天黑,从精神饱满走到饥肠辘辘,终于找到曲吉家。
可到了以后,东珠彻底傻眼了。
已经出嫁的阿娜,根本就不在曲吉家里,东珠见到的只有面容消瘦,浑身伤痕痛哭流涕的曲吉。
东珠开始心慌起来。
“我阿姐呢?”
“她不是嫁给你了吗?她人呢?”
“你别哭,你说话啊!”
曲吉告诉东珠,她的阿爸阿妈根本就没有到曲吉家里商议过婚事,从头到尾,阿娜要嫁的人根本就不是曲吉。
“东珠,阿娜和你说过村里有贡神的习俗吧?”
“卧神山里有神,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送人进去,伺候住在山里的神,但其实那些被送进去伺候神的人都死了,被丢进山洞里要么摔死要么活活饿死。”
“为了不暴露神的行踪惊扰到神,村里不允许和外人来往。”
“我阿爸阿妈,因为不想继续和村里人同流合污下去,所以我们搬了出来。”
“我本以为,我能将阿娜也从那个魔窟里带出来,可你阿爸阿妈却不允许,村里人也不允许,他们骗了你骗了阿娜。”
“阿娜,被他们献祭给神了……”
“阿娜她,再也回不来了。”
曲吉找不到阿娜,于是到处找人打听,得知阿娜被献祭给神以后,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去贡神村的禁地,被村里人拦下打成如今这样。
“来不及了。”
“已经过去两个月,阿娜就算没被摔死也被饿死了。”
“是我没用,是我害了阿娜。”
“东珠你既然逃出来了,就别再回去,那个村子是魔窟,在那个村子里你活不下去的。”
阿娜从家里离开时幸福的模样,浮现在东珠眼前,她后悔啊,她当时就该紧握着阿娜的手,就不该放开。
“不,我要回去。”东珠失魂落魄往家的方向走去:“我得回去问问我阿爸阿妈,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得回去找阿娜,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躺在那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