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后巷寂静无声，只有远处街灯投来的昏黄光晕和夜风穿过狭窄空间的呜咽。
傅砚秋没有回头，但脚步却因江辰的话而微微一顿。
他母亲的事，Y国……这些词汇像沉重的铅块投入她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她追查的仇人，竟可能与那段尘封的惨案有关？
这个认知让她指尖发凉。
她最终没有反驳，只是用更快的步伐走向那扇不起眼的木门，仿佛这样就能甩掉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和心头陡然加剧的混乱。
江辰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又像是步步紧逼的猎手。
咖啡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显幽深，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客人。
一个穿着围裙、眼神精干的侍者似乎早已得到吩咐，沉默地引着他们穿过安静的走廊，走上楼梯，进入二楼最里间的一个包间。
包间隔音极好，门一关，外界的声响便被彻底隔绝。
柔和的暖光洒下，却丝毫无法驱散两人之间冰冷紧绷的气氛。
傅砚秋没有坐下，她背对着门，双臂环抱，看向江辰：“你只有十分钟，开始你的解释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但仔细听，能察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江辰走到她面前，没有试图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那个给你发信息的侦探，在传送完最后一份资料后三小时，失联了。我的人找到他临时落脚点时，那里已经被清理过，很专业，没留下什么痕迹。”
傅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失联？
被清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至于‘云顶’，”江辰继续道，眼神锐利，“你收到的信息显示目标今晚会在那里出现，对吧？但我截获的另一条信息表明，那里今晚真正的‘节目’，是一场针对你的鸿门宴。股东名单上那几个敏感人物，至少有两个，近期与一个国际掮客有过秘密接触，而这个掮客，经查证，与当年在Y国处理我母亲‘意外’事故的某些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每说一句，傅砚秋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不是天真的人，深知黑暗无处不在，但当这些黑暗如此直白地、与她最深的执念交织在一起扑来时，她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让你插手我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本不该被卷进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是疯了吗？你好好做你的太子爷不好吗？”
“江辰！我说过，我的仇，我自己会报！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如果我说那条路通往地狱呢？“江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痛楚。
“秋秋，你要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送死？我做不到看着你一头扎进明显是陷阱的地方？傅砚秋，你查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发现，你追查的线索，在某些关键节点上，总会巧妙地与我母亲当年的旧事产生若有似无的交集？这难道是巧合吗？”
他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你我就已经被同一张网罩住了？对方或许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你的行动，甚至……是在利用你的复仇，把你，也把我，引向某个更深的陷阱？”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让傅砚秋瞬间失语。
她确实隐隐感觉到阻力巨大，线索时而清晰时而迷雾重重，但她从未敢往这个方向想——自己可能一直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和眼中闪过的惊疑，江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他缓和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砚秋，承认吧，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命运早就将我们死死的捆绑在一起，秋秋，你这辈子注定要和我纠缠，当然，我也愿意和你纠缠一辈子。秋秋，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更狡猾、更强大。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紧绷的肩膀，但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缓缓收回。
“我们合作吧，秋秋。以拥有共同目标、共同敌人的盟友身份。共享信息，共同谋划。你要报仇，我要查明母亲死亡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所以我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一致的，你需要我，秋秋。同时，我也需要你。”
包间里陷入死寂。
傅砚秋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要合作吗？
还是和江辰。
可是她的本意是不愿让江辰卷进来的。
但是理智告诉她，江辰的分析很可能是对的。
他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合作是当前最明智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她需要江辰的势力以及保护，她自己太势单力薄了。
但，傅砚秋不愿让他涉险。
十分钟早已过去。
墙上的挂钟秒针滴答作响，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傅砚秋紧紧抿着唇，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江辰，那里面有挣扎，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怎么合作？”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妥协，也带着不容侵犯的底线，“信息可以共享，但行动计划，必须由我主导。你不能干涉我的最终决定。”
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江辰深深地看着她，知道这已是突破。
他没有立刻要求更多，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但前提是，任何行动都必须经过风险评估，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他拿出一个加密的通讯器，递给她：“用这个联系，绝对安全。你之前用的频道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傅砚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从这一刻起，她的复仇之路，将不再孤单，但也注定更加波诡云谲。
窗外的城市依旧霓虹闪烁，但在这间安静的咖啡馆包间里，一个危险而不可预测的联盟，就此达成。
他们的敌人或许正在暗处窥伺，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