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尼薇儿的心情，一直很好。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几天之外。这半年的时光，可以说是格尼薇儿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因为布罗利根本没有囚禁她，剥夺她的自由。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看，现在的她反而比原先更自由了。
毕竟，原先那个身为卡美洛王妃的格尼薇儿。可不会有机会把厨房搞成像现在这样，一团糟。
“早上好，布罗利。”
“是高文卿又来了吗？”
格尼薇儿打开烤炉，取出里面已经烤制成型了的蜂蜜面包——今天的成果还不错，金黄色的表皮中散发着诱人的小麦香气。
“高文卿真可怜。”
“下次有机会的话，在送他离开的时候，顺便送他一些面包吧？”
格尼薇儿微笑着，将那一炉的面包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直接交给了布罗利，另外一份则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面包，并且完全不用担心会浪费。
“最近一段时间的话，他大概是来不了了。”
“因为冬天就要来了。”
丰收的秋天已经过去，寒冷的冬天即将降临。
对生活在这这座岛屿上的人类来说，这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因为在这个冬天，他们失去了王的庇护，从而必须直面那冰冷残酷的现实。
“冬天到了？”
“会怎么样？”
格尼薇儿提着装满了面包的篮子，和布罗利一起走在通往马厩的小路上。
那里是阿尔托莉雅的“家”。
自从布罗利将她从王位上拽下来之后，养马就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她把那里当成她的家，每天都睡在马厩中，睡在用干草堆成的床铺上。
反倒是王宫，她很少来，平时只有布罗利和格尼薇儿住在这里。
“会死人。”
“会死很多的人。”
布罗利尽可能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回答着格尼薇儿的问题。
这听起来很残酷，让善良的格尼薇儿忍不住地感到揪心。
但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不能救救他们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应该死去的的那些人，只不过是因为父王的庇护，他们才侥幸存活至今罢了。”
“……”
这才是真正残酷的事情。
想要这些人死的，从来都不是布罗利。
而是这座岛屿，是这颗星球。
“时代变迁，是要死人的，而且是要死很多很多人的！”
曾经的吉尔伽美什，便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他敢拉着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人类，和诸神诀别。
而阿尔托莉雅呢。
现在的她，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早上好，父王。”
“您今天的心情，还算愉快吗？”
……
阿尔托莉雅的心情还算不错。
因为昨天晚上，有一匹母马生产了。
它诞下了一棕一白两匹马驹，充满活力。
阿尔托莉雅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在天色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但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又从那草床上爬起来，准备马儿们今天的饲料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很辛苦。
但实际上，对于从小到大从未好好休息过，甚至连梦中都被梅林教导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王的阿尔托莉雅来说。这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已经算是她生命中，难得的“清闲”了。
不过这么想的话似乎也不对，毕竟在这半年多的生活里，她的日常一直都很清闲的。
——她清闲到甚至都有时间养马了。
“辛苦了，格尼薇儿。”
阿尔托莉雅接过王手中的篮子，向辛苦了一早上的格尼薇儿道谢。
但是她却并没有理会布罗利。
毫无疑问，这属于很标准的家庭冷暴力——但布罗利又有什么办法呢？
阿尔托莉雅小心眼，但他可很大度。哪怕这位父王因为一些误会而对他心生芥蒂，但从始至终，他对这位父王都可以说是礼遇有加，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马驹出生了啊。”
“好丑——”
格尼薇儿趴在栅栏旁，观察正在睡觉的小马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刚刚出生的小马驹——说实话，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可爱。
因为它们身上的毛发还没有长起来，看起来光秃秃的，像是一只短毛羊。
“刚出生的马，就是这个样子的。”
“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变得非常可爱，非常活泼了。”
“你可以尝试亲自照顾它们——以后有机会的话，甚至还可以学习一下骑马。”
阿尔托莉雅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给格尼薇儿出着主意。
她是爱马如命的那种人，并且也很乐意将自己照顾马的经验分享给其他人。
而看着这两只在阿尔托莉雅的照顾下，健康状况十分良好的马驹，布罗利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冬天出生的马驹啊。”
“真幸运。”
“母后，你知道吗。如果是在无人照顾的野外，这些马驹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哦。”
布罗利意有所指。
事实上，不仅仅是马——所有在冬天出生的动物，都将面临食物短缺和酷寒天气这两大难题。
在纯野外的情况下，很少有动物能够熬得过这种“地狱副本”。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在庞大的基数面前，即使是不到十分之一的存活率，也注定会有生命能顽强的存活下来。
并且，数量不少。
“而那些在寒冷冬天存活下来的生命，又往往要比在其它季节出生的生命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所以，在培育良马的时候。人类有时候会故意挑选那些在环境恶劣的情况下，还能顽强成长起来的马，只为了培育出更加优秀的后代。”
“啊，人类这种生命，还真是残酷呢。竟然只为了得到更优良的品种，就将原本可以生活在安全区域的马赶到更加危险的地方。”
布罗利微笑着解释道。
对此，格尼薇儿表现的有些迷茫——她以为布罗利真的只是在说马。
可阿尔托莉雅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因为她知道布罗利说的是对的。
不管是马，还是人。
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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