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蒙德内城,走在通往外城的石桥上,云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墙。
城门脚下,两旁的守卫穿着西风骑士团的制式盔甲,笔直站立,宛如一座雕塑。
曾经的他很向往墙内的生活,在高墙的保护下,人们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现在,他只想回到他在外城的家。
外城没有高墙,面对魔物的进攻,人们只能拿起手中的武器抵抗。
在云迪记忆中,有很多次在睡梦中被预警的钟声惊醒,他的父亲会在第一时间拿上武器,独自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那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入睡,总是提心吊胆等到天亮,当看到父亲安全回来以后他才会松一口气。
这种日子,对于外城居民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你回来了?”嘶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云迪回到家中,看着身前一脸憔悴,头发半白的父亲,沉默了一下说,“我想见一见母亲。”
古斯特眼前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的母亲,她已经走了…”
云迪微微睁大眼睛,带着惊讶和不解。
他的母亲卡利帕因为被魔物攻击,伤口受到侵蚀,患上了一种名为深渊侵蚀反应综合症的病症。
这种症状,目前蒙德的医疗水平无法彻底医治,只能延缓病症发作。
“走了?”云迪低声喃喃着。
古斯特点了点头,“深渊侵蚀已经深入骨髓,我不忍心看她承受痛苦,于是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前。”古斯特淡淡说,面容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那个时候,我还在酒馆喝酒!云迪死死捏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云迪对于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
卡利帕出身兽人族。
兽人族生活在蒙德清泉镇一带,在现有的书籍记载中,兽人族是旧时期被驱逐出蒙德的罪人和野兽媾合所生下的后代。
兽人族在清泉镇一带逐渐发展壮大,根据兽化程度,内部逐渐分裂成两派。
一派认为自己是半人族,身体特征更接近于人类,只有少部分如兽耳首尾等特症。
另一派认为自己是半兽族,身体特征更接近于兽类,拥有兽首,爪子和獠牙,并且十分仇视人类。
半人族依靠自己更偏向于人类的特征,想要和人类交好,因此和半兽族发生冲突。
在长达数百年的斗争中,半兽族依靠更强壮的身体,控制了半人族的族群。
在蒙德贵族眼中,半人族是混血种,是蒙德罪人的后代,因此排斥半人族,他们假意接纳半人族,嘴上说愿意帮助半人族在蒙德城建立新的生活。
然而殊不知,这是一场针对半人族长达数十年的奴役,即便是在贵族统治被推翻后的今天,这种奴役半人族的情况仍然存在。
云迪自己就因为兽人的血统遭到歧视,虽然他并没有任何兽人的特征。
只有他的妹妹,云灵有一对狐狸的耳朵。
云迪记得,有一段时间,云灵一直戴着帽子遮住自己的耳朵,可那时候他并没有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
云迪知道,这并非自己母亲卡利帕的错。
如果血统存在高低贵贱的话,那人类相对于整个提瓦特的种族群体而言,也不过是低等族群罢了。
这个世界存在着龙类,无论有多高贵的血统,在龙类面前都和蝼蚁一样。
云迪慢慢绷直身体,关于卡利帕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恸占据他整个心房。
古斯特沉默不语。
也许他把话说得有点过了,但卡利帕现在和死了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回想起那个长着狐耳,美丽活泼的女子,却要忍受病痛的折磨,古斯特在心中叹息一声。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隔着铁笼,她浑身脏兮兮地蜷缩在笼子里面。古斯特站在笼子外面,那时候的他不明白自己的族人为什么要囚禁这些半人族,除了兽耳,和人类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他向父亲提问。
“她流着罪人的血,她的血液和野兽一样肮脏。”古斯特的父亲,洛尔多特对他说。
“可是,她是因为相信我们才…”
洛尔多特冷冷地说:“卖给其他贵族,对她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难道你想放走她,让她回去继续忍受半兽族的压迫?”
古斯特沉默不语。
不久前,几个半人族刚刚从半兽族的围猎中逃出来,走投无路来到蒙德向人类寻求帮助。
洛尔多特答应提供庇护,随后将所有半人族囚禁起来,准备贩卖给其他贵族。
“别忘了,交易半人族,是家族收益最大的产业,你要学会和这些卑贱的族群保持距离。”
洛尔多特别有深意地说,“我现在带你提前熟悉家族产业,是为了让你以后当上继承人做准备。”
古斯特咬紧牙关。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放走了那个长着狐耳的少女,偷偷将她藏在家里。
“我叫卡利帕。”少女对他说,“代表希望的意思,可是我生来就是不幸的,我的美貌受到半兽族嫉妒,为了躲避追捕,我的族人都死了。”
卡利帕平静地说,但眼中的悲伤让人不忍直视。
“是我的父亲将你囚禁起来,你不恨我吗?”
“那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呢?”
古斯特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恻隐之心。
“正是因为人类当中也有和你一样善良的人,所以我才选择了相信你,希望有一天,你带领的族人不会将半人族当成奴隶。”
“如果是我掌权的话,我一定会解放半人族…”
古斯特呆住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温热的嘴唇紧紧和他贴在一起。
古斯特短暂地陷入痴迷之后分开卡利帕。
“你不应该这样做,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在贵族眼中半人族只是…他们不会接受你的身份。”
“没关系,我只要你的承诺就够了。”
不久之后,古斯特离开家族,以叛族者的身份来到外城。
他以团结外城各族共同抵抗魔物为由,很快集结了一支精锐部队,这支队伍战无不胜,一次次抵挡魔物的进攻。
每当有钟声响起,这支队伍总是能整齐划一地出现在正面战场上,提前预判魔物的进攻。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古斯特获得了风神的赐福,注定会统一外城各族,纷纷选择加入小队。
直到某一天,魔物出现,钟声却再也没有响起,那个战无不胜的男人,也第一次遇到了挫折。
那一天,也是卡利帕感染深渊侵蚀反应综合症的日子,后来人们才知道守望人这个职业。
他们坚守在高地,日日夜夜面对寒冷与孤独,只为了在第一时间发现魔物靠近蒙德城以后,用钟声传递消息。
古斯特本来不同意卡利帕成为守望人,可卡利帕仍旧坚持:
“我来自于半人族,对蒙德城外的环境更熟悉,而且让其他人担任守望人的话…我不放心。”
在卡利帕的一再坚持下,古斯特只能同意。
钟声每次响起时,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只是预警,而对古斯特来说,多了一层含义。
卡利帕还活着。
直到钟声沉寂的那天。
古斯特来到卡利帕坚守的地方,破败的房屋摇摇欲坠,到处是魔物肆虐过后留下的残破景象。
古斯特在房屋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卡利帕。
“抱歉,我没有及时敲响警钟。”
“都什么情况了,还说这个。”
古斯特抱起卡利帕,冰凉的身体让他的手不由得颤抖。
“我答应过你,解放半人族,可我到现在还没有做到。”
“至少你已经在做了,知道吗,每次见到你击退魔物以后,我都会很开心,在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从那天起,卡利帕虽然侥幸活下来,却不幸感染深渊侵蚀。
古斯特没有走出阴影,他无法面对病重的妻子。
以至于在后来和魔物的战斗中接连失利,导致人们对他的领导能力产生质疑。
……
很难相信,父亲如此深爱着母亲,怎么会忍心亲手…
云迪抱着头,一时间难以接受母亲逝世的消息。
他很少见到母亲卡利帕,因为肩负守望人的职责,卡利帕几乎很少回家。
印象中,母亲温柔且漂亮,他听父亲说,她在怀下孩子时,总是担心生下来的孩子如果有兽人特征,以后会不会被区别对待。
当云迪出生以后,卡利帕特别开心,因为云迪没有任何兽人特征,但是云灵出生以后,卡利帕又难过了一阵子,让古斯特以后特别关照云灵。
可自己辜负了母亲的希望。
在最后一刻甚至没能见她一面。
砰!双腿一软,他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板大口喘气。
许久之后,古斯特的声音传来:
“关于她离世的消息,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妹妹。”
云迪惊讶过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我会告诉云灵,母亲去了其他地方看病。”
古斯特思索了一下,补充道:“去了须弥,那里有最好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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