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胡八郎正笑眯眯地坐在不远处,那悠哉悠哉的模样,仿佛这一个月的消失从未发生过。
商青青瞬间怔住了,双脚像钉在原地。
此时她的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既想冲上去把这只不告而别的狐狸胖揍一顿,又想马上扑进他怀里,把这些天的忙碌与委屈都哭出来。
可场院里满是雇工和蚕农,她脸颊唰地红了,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哼,倒挺自在。”商青青咬着唇,故意不看他。
他倒是一点都不难过,一声不响跑了这么久,回来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越想越气。
她强压着心头的情绪,硬着头皮往蚕房走。
进了蚕房,她抓起一旁的桑叶往竹筐里放,却不由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桑叶上。
“死狐狸,坏狐狸……”她小声嘀咕,“明明看见我了,都不知道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蚕房外的喧闹声渐渐消失,身边的气息好像有了变化。
商青青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转身查看,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还是那熟悉的草木香裹住她,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么不想理我?”
她抬头,正对上胡八郎笑吟吟的脸。
顿时,商青青积攒了一个月的委屈与怒气瞬间爆发。
她双手攥成拳,狠狠捶打他的胸膛:“你这死狐狸!坏狐狸!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一边骂,一边眼泪哗哗地往外淌,声音也变成了呜咽,“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胡八郎任由她捶打,伸手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是我不好,三姐那边出了急事,我来不及跟你说就走了。那边一了结,我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连口气都没歇。”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笑着打趣:“怎么,这么凶,是怕我不回来呀?”
“谁怕你不回来!”商青青瞪着他,气鼓鼓地说,“我是怕你被人抓去,变成谁的围脖!”
胡八郎被她逗笑,低头在她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的错,我赔不是。别气了,好不好?”
商青青脸颊更红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别这样,外面还有人呢……”
“放心。”胡八郎笑着把她搂得更紧,“我布了个小结界,他们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动静。”
商青青抬头,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细长凤眼,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却还是嘴硬:“那……那也不能在这儿……”
话没说完,就被胡八郎再次拥住,耳边是他温柔的低语:“让我抱会儿,想你了。”
商青青靠在胡八郎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草木香,心里的委屈与不安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忽然,她想起什么,猛地直起身,拍了拍额头:“糟了!我还没算今日收茧的账目呢,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忙完咱们回老宅吃饭,我让春桃做你爱吃的葫芦鸡。”
胡八郎笑着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急,我陪你一起去对账,正好也看看你这阵子的成果。”
沈宅。
刚推开院门,就见小林子背着书囊从外面回来。
当他看到商青青,眼睛瞬间亮了,快步上前:“姑姑!你可算回来了,我跟傅夫子学了新的……”
话没说完,他瞥见商青青身后的胡八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语气也冷了下来:“怎么你也来了?”
胡八郎挑了挑眉,故意逗他:“我不仅来了,以后还会天天来,跟你姑姑一起吃饭、一起做事。”
小林子气得脸颊通红,攥紧了书囊带,却不敢跟胡八郎争辩。
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书房走,嘴里还小声嘀咕:“不怀好意……”
春桃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胡八郎,连忙笑着迎上来:“胡先生也来了!快请坐,我去给您倒杯茶,再把刚炖好的银耳羹端出来。”
几人在堂屋坐下,春桃端上茶点后,就识趣地去厨房忙活了。
商青青端着茶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跟胡八郎说起这一个多月的事。
“你走之后,蚕种派发就出了点小岔子,有几户蚕农想拿次茧充好茧,被我抓了个正着”
“李二楞子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教庄里的匠人织了新花样的绸缎,卖相可好了”
“还有沈二婶村里的那些寡妇,都来租蚕种,我又扩了两个蚕室,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跟人商量的功夫都没有……”
她说得眉飞色舞,一会儿抱怨忙碌,一会儿又得意地说起绸缎的好卖相,眼中光彩四射。
胡八郎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笑吟吟地点头回应。
没一会儿,春桃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从厨房出来。
金黄油亮的葫芦鸡冒着热气,外皮酥脆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渣;水晶肘子颤巍巍的,裹着晶莹的酱汁,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还有八宝鸭,剖开的鸭肚子里塞满了糯米、莲子、红枣,甜香混着肉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胡八郎眼睛瞬间亮了,不等菜全部摆好,就拿起筷子伸了过去,先夹了一块葫芦鸡塞进嘴里,酥脆的外皮咬开,里面的鸡肉鲜嫩多汁,他含糊地赞叹:“还是春桃的手艺好,这一个月可把我馋坏了!”
说着,筷子就没停过,一会儿夹块肘子,一会儿挖勺八宝鸭里的糯米,吃得不亦乐乎。
商青青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也赶紧给小林子夹了块剔去骨头的鸡肉:“小林子,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小林子对胡八郎有些别扭,只得小声说了句“谢谢姑姑”。
商青青又拿起酒壶,给胡八郎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喝点酒解解乏。”
胡八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说:“还是跟你们一起吃饭香。”
商青青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往他碗里夹了块鸭腿:“就你嘴甜。”
胡八郎笑眯眯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人世间的羁绊无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