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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库的金属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林澈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不是血腥气,而是更冰冷的、混杂着氟利昂和谎言的气息。零下二十五度的寒气像细针扎进骨髓,手中Thermal成像仪的屏幕上,大片深蓝中浮着刺目的红。

“组…组长…”实习生陈默的牙齿在打颤,手电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白色药盒,“GLP-1抑制剂,账面三亿存货,全在这儿了。”

林澈没说话。他盯着屏幕里那团诡异的暖色红晕——在需要恒温保存的疫苗货架深处,藏着不需要制冷的物品。汗珠从额角渗出瞬间凝成冰碴。三小时前,他撕下康元生物存货监盘表最后一页,前任项目经理周遥的签名在雨渍里洇成褐斑。此刻冷库的温度曲线图在脑海重叠:昨夜凌晨三点,这里温度骤降十度,同一时刻,周遥的车冲破了跨江大桥护栏。

“车牌。”林澈吐出两个字,白雾在探照灯下扭曲。冷库顶棚三十七个监控探头像凝固的眼珠。

“冷链运输车十七辆,车牌都拍…”陈默的汇报戛然而止。金属撞击的巨响从门口炸开,厚重的密封门液压杆发出垂死般的嘶鸣。

“备用电源被切断了!”陈默扑向门禁面板,红色警示灯疯转。温度显示屏数字跳水般暴跌:-25℃→-32℃→-37℃…

三个半小时前德臻会计师事务所28楼

雨水在落地窗上割出纵横交错的裂痕。林澈将最后一张凭证塞进牛皮档案袋,火漆印章压在“康元生物存货监盘”字样上。桌角相框里,周遥穿着登山服在雪山顶峰大笑,岩缝间插着面小旗——审计准则第1301号。

“组长,周经理的硬盘…”陈默抱着银灰色金属盒欲言又止,“刑事科说车祸现场没找到,刚在档案室遗物里发现的。”

林澈接过盒子。密码盘泛着冷光,六位数。他输入周遥惯用的女儿生日,错误;结婚纪念日,错误;德臻成立日,错误。指尖悬停片刻,敲下130101——审计准则存货监盘条款编号。机括轻响,硬盘弹出。

监控视频在屏幕炸开。时间戳停在2023年11月17日03:12:45。画面里周遥浑身湿透,镜头剧烈晃动:“冷链温度记录是假的!他们用GLP-1抑制剂包装盒转移…”话音未断,刺耳刹车声撕裂音频。最后帧画面陡转,挡风玻璃外,一辆无牌渣土车亮着魔鬼般的双闪。

“康元今天的存货监盘谁带队?”林澈突然问。

“财务总监王曼亲自陪…”

“带上液态氮罐和热成像仪。”林澈抓起车钥匙,“现在去冷库。”

此刻冷库深处

温度计显示-42℃。陈默蜷在货架后,羽绒服结满白霜。林澈用冻僵的手指划开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Thermal成像仪的红光区域在货架第三层疯狂闪烁——那里堆放着标注“2-8℃恒温保存”的GLP-1抑制剂。

“包装盒是热的。”林澈嘶声道。他抡起液压钳砸向纸箱,冻脆的包装盒迸裂。没有药剂瓶,只有用保温膜包裹的智能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00:04:32。

“是信号中继器!”陈默扑过去扯断线路,倒计时仍在继续。林澈突然将成像仪对准地面。水泥地热力图显示,他们脚下五米深处埋着条燃烧的暖流——蒸汽管道。

“温度异常是蒸汽泄漏导致的。”林澈扯开冷冻疫苗包装,批号刺痛眼睛:“B2112”。他颤抖着调取手机里拍下的采购合同扫描件,税率栏赫然印着:13%增值税率。

“见鬼…”陈默失声,“GLP-1抑制剂是简易征收3%税率!”

伪造的存货。虚假的税率。蒸汽管道泄漏掩盖温度异常。所有线索绞成毒蛇缠住心脏。倒计时跳到00:00:45,头顶突然传来机械运转声。三十七个监控探头齐转,红外瞄准光斑蛛网般罩住两人。

“那不是监控。”林澈撞翻货架,“是自动消毒喷枪!”

液氮罐在撞击中轰然倒地。超低温氮气喷涌而出的刹那,林澈将陈默推进货架底层。极寒白雾海啸般吞没空间,消毒液喷枪在氮气中冻成冰雕。

死寂中,林澈掰开冻僵的手指。半张被液氮浸透的送货单粘在掌心,发货单位栏印着被冰晶模糊的字迹:潮生医疗。他记得这个名称——周遥加密邮件里最后标记的关联方。

冷库门外突然传来液压杆运转声。林澈抓起消防斧劈向电控箱,火花炸裂中闸刀落下。厚重的门缓缓开启,晨光混着警笛声涌进来。逆光中站着刑侦队长赵峰,他举起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烧焦的渣土车行车记录仪芯片。

“车载录音修复了。”赵峰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周遥死前说,潮生医疗的老板是吴天雄的白手套。”

林澈回头望向冷库。融化的冰水正冲刷着货架,GLP-1抑制剂包装盒在积水里泡软解体,露出底层真正的货物——印着天晟集团LOGO的稀土矿标本。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澈在冷库外墙拍下照片。十七辆冷链车在朝阳下闪着银光,车牌被淤泥糊得面目全非,但轮胎缝隙里嵌着的暗红色土壤,与稀土矿标本如出一辙。

七天后天晟集团顶层办公室

吴天雄将雪茄按熄在康元生物审计报告上。“无法表示意见?”他笑着推过檀木盒,满盒金条映着林澈苍白的脸,“德臻所年度审计费我翻倍。”

林澈打开公文包。冷冻的稀土矿标本砸上办公桌,裂缝里渗出江水的腥气。“周遥在冷库存了样品。他死前发给我的邮件里,有潮生医疗向康元虚开增值税票的证据链。”

吴天雄笑容未变:“所以?”

“所以我会在听证会公布,”林澈起身扣上西装扣,“您用康元生物洗白,伪造二百亿‘康养之城’项目骗贷。”他指向落地窗外,江对岸荒地矗立着巨大广告牌——天晟康养之城效果图在雨中斑驳脱落。

电梯门关闭瞬间,林澈听见瓷器碎裂声。他摸出震动手机,陈默的信息在屏幕炸开:“周经理硬盘第二层密码破译!全是吴天雄通过加密货币的记录,收款方包括明天听证会的!”

城市在脚下铺展如电路板。林澈删掉信息,将备份芯片藏进审计准则单行本的封皮夹层。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弧线,后视镜里,一辆无牌越野车正撕开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