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燕睡了一个好觉。
她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都透着松弛。
可刚睁开眼,那股惬意就像被戳破的气泡——窗外的阳光太盛了,不是清晨那种柔和的暖,而是正午时分扎眼的亮,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短而粗的光带。
春燕猛地坐起身,脑子里还有点发懵,下意识摸向床头柜上的机械闹钟。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就沉了一下——钟摆纹丝不动,表盘里的时针直直指向十二点半。
等等为什么是大中午了?
不对?!我昨天明明上弦了的!
转念一想,春燕模糊想到昨天半夜鬼鬼祟祟的李娟,便明白了怎么个事。
害!李娟姐准是又看着自己太累了把自己闹钟给停了。
春燕收拾完走下楼,李娟正在柜台前正襟危坐。看到春燕便嘻嘻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睡醒啦?!”
春燕假装板起脸,走过去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李娟姐你又动我闹钟!”
“诶呀别生气嘛!我就是看你太辛苦啦!”
“你坏得很!”春燕嘴上嗔怪,眼底却藏着笑意。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一会,便开始了今日的工作。
大量的订单确实辛苦,小吴阿梅都被调去仓库一起帮忙仍旧吃力。
不过幸运的是,总算是忙出来了。
仓库外传来汽车的“滴滴”声——是乔先生来了,还带了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说是他的助理。因为订单量大,陈默选择在仓库交货。
乔先生下了车没急着验货,先走到晒莨架旁,拿起块刚晾干的细麻布,指尖顺着布纹划:“这批货比我预想的还好!前段时间我这边的客户都在问我这香云纱在哪订的!”
他接过春燕递来的礼鞋,翻来覆去地看,鞋头的云纹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忍不住笑:“周小姐的手艺,我没选错。”
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张新订单,递到陈默手里,“这是下个月的订单,一百双电力纺礼鞋,要绣牡丹纹;再加五十块粗棉香云纱,做劳保鞋的鞋面,价格按之前说的,每双提一毛。”
春燕凑过来看订单,数字比上次多了一倍,眼睛瞬间亮了,却又有点慌:“一百双……会不会量太大了?”
乔先生拍了拍陈默的肩,语气笃定:“我信你们!新雁记的活细、人实在,以后我的外贸单,香云纱这块就跟你们定了,长期合作!”
说罢,让助理把定金交给陈默,又叮嘱了句“牡丹纹的图样我明天让人送过来”,才笑着上车离开。
送走乔先生后,春燕看着订单,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上次五十双就忙得连轴转,这次一百双,小吴和阿梅怕是不够用。
陈默站在春燕身侧,春燕脸上的担忧尽收他眼底。
“别慌,咱们慢慢想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新雁记彻底忙翻了。春燕天不亮就到仓库煮薯莨汁,大铁锅的火从早烧到晚,蒸汽裹着薯莨香飘满院子;
陈默既要订布、算用料,又要盯着晒莨架,怕布坯沾灰;李娟在店里收订单、记账本,还得抽空去仓库帮忙剪布;
小吴和阿梅纳鞋底的手都磨出了茧,还是赶不上进度。
这天傍晚,春燕蹲在仓库角落裁电力纺,指尖沾着的薯莨汁在布上蹭出一小团褐印。她已经连坐了三个时辰,脖子酸得发僵,想直起身喝口水,可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手里的剪刀“当啷”掉在地上,身体晃了晃就要栽下去。
阿梅赶紧扶住她:“春燕姐,你歇会儿!再这么熬,身体该垮了!”
春燕揉了揉发晕的头,苦笑:“歇不了啊,乔先生的订单月底要交,还有好几双鞋没绣呢。”
小吴和阿梅看着春燕眼底的红血丝,心里都有点发酸,却也没多说,只默默拿起剪刀,帮她把裁好的布叠整齐:“春燕姐,我们多赶赶,你别硬撑。”
春燕看着这俩年纪相仿的姑娘,挤出一丝笑容:“大家加油,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
“好!”
可光靠几个人硬撑,终究不是办法。乔先生的订单刚交了一半,他又亲自跑了趟,带来了新的需求——这次的货反响太好,他想再加订一批,量比上次还大。
新雁记彻底忙不过来了。
“再找点人吧!”陈默看着堆在桌上的新订单,下了决定。
陈默很利索的便做好了招牌启示挂在新雁记的门边。
很快便从新雁记的招聘告示下找来了三名女工,张慧和曲氏姐妹曲琳琳,曲朵朵。
这三位原来都是绣活的好手,陈默特意精挑细选筛出来的。
春燕培训的时候,特意把牡丹纹的图样铺在桌上,手把手教她们:“这牡丹的花瓣要绣得有层次,靠近花蕊的地方线要密点,边缘得松些,不然显不出柔劲儿。”没半天功夫,三个姑娘就上手了——张慧绣的花瓣规整,曲琳琳绣的花蕊鲜活,曲朵朵则擅长剪布,裁出的鞋样连边角都齐整。
春燕看着她们手里的活,不愧都是老手,几下子就上手了。
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肩膀也终于能直起来些。
仓库里多了人,顿时热闹起来。“嗤啦”的剪布声、“咔嗒”的顶针声,还有姑娘们偶尔的说笑,混着薯莨的香气,连空气都变得活泛了。
看着大伙干的热火朝天,李娟特意煮了绿豆汤,用饭盒给姑娘们端过去:“别累着,咱们轮着歇,保证工钱不少给!”
陈默则在仓库里加了张旧木板当工作台,摆上剪子、针线,还在旁边贴了张“牡丹纹绣法”的草图。怕大家热得慌,他还特意去旧货市场淘了个大风扇,通上电后,凉风一吹,仓库里的燥热顿时散了不少。
有了帮手,新雁记的进度快了不少。
有了帮手,进度快了一大截。月底那天下午,最后一双牡丹纹礼鞋终于绣好了——是曲琳琳绣的,鞋头的牡丹开得鲜活,花瓣上还隐约能看出细微的渐变,连春燕都忍不住夸了句“比我绣的还好看”。
姑娘们围着堆在仓库里的一百双鞋,都松了口气。
李娟认真检查后赶紧给大伙发起了工钱,还按照陈默的意思多加了一些。陈默说这叫奖金,是奖励大家的辛勤劳动成果的。
“这……怎么还多了?”
张慧捏着崭新的纸币,有点不敢信。
“多的是奖金!”李娟拍了拍手里的账本,笑得敞亮,“大伙这阵子干得卖力,活又好,这是该得的!跟着新雁记干,只要肯干,酬劳肯定不少!咱们不亏待每一个下力气的同志!”
“好耶~”
姑娘们都笑了——张慧把钱叠好,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布兜,说要寄回老家给娘;曲朵朵举着钱给姐姐看,眼睛笑成了月牙;连最文静的张慧,嘴角都扬着藏不住的笑意。
乔先生来取货时,看到整齐的订单和绣得精致的牡丹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新雁记的效率和手艺,我太满意了!”
他当场又掏出张新订单,比上次还大:“下个月我要两百双,还要加做香云纱的小手帕,出口到欧洲,价格再提两毛!”
春燕接过订单,心里踏实得很——有了靠谱的帮手,有了乔先生的长期合作,新雁记的路,终于越走越宽了。
肯定会好的···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