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奚纵然此刻修为被封印，仅凭手中三尺青锋，要踏平你叶家，亦如屠狗。”
云奚立于街心，白衫被风掀起一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可这话落在叶管家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他比谁都清楚，这位看似文弱的少年从不是空谈之辈。
六年前，年仅六岁的云奚在霍辉城学宫突破练气七重，当场引动天地异象：紫气东来三万里，百鸟朝凤绕梁飞，连皇城钦天监都惊动了。也是从那时起，九州各国联手设立“天地玄黄”四榜，而“云天临”这个名字，便成了天榜榜首的钉子户，压得各国天骄喘不过气。世人只知天临公子惊才绝艳，却少有人知，那便是尚未改名的云奚。
叶管家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云公子饶命！我家小姐年少无知，冲撞了公子与欧阳小姐，叶家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您为敌啊！求您看在叶、云两家往日情分上，高抬贵手！”
“情分？”云奚眉峰微挑，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敲了敲，“当年在演武场，叶雨泽输了比试，我把天青金丝留给他淬炼兵器，可不是为了让叶家后人拿它来欺负我妹妹的。”
“是老奴管教不严！”叶管家连连磕头，额角磕出了血痕，“求公子开条件，只要能保小姐周全，便是要叶家倾家荡产，我们也认！”
云奚低头看着他，缓缓开口：“三个条件。”
“您说！您说！”
“其一，把当年我留在叶家的寒金神砂、火精玄金、水晶玄铜、碧血寒金和天青金丝，原封不动还来。”
“其二，备三株五色瑞灵芝、一株三百年雪玉髓，送到云府。”
“其三，叫叶雨泽出来见我。”
叶管家僵了一下——前两样倒还好说，可叶雨泽三个月前就入了家族禁地闭关，此刻怕是正在突破的关键期。但他不敢迟疑，咬牙应道：“老奴这就去办！请公子移步叶府稍候，容老奴备齐物件！”
“可。”
云奚与欧阳赋跟着叶管家穿过三条街，踏入了叶府朱门。绕过照壁，一片碧绿荷塘豁然映入眼帘，塘中锦鲤甩尾，荷叶上的露珠滚落入水，惊起一圈圈涟漪。
“这么多年，倒还是老样子。”云奚望着塘中央的八角亭，那里曾是他与叶雨泽比剑的地方，少年时的喝彩声仿佛还在耳畔。
“老爷说，这院子得留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月洞门后传来，叶家族长拄着龙头拐杖，一步步走了出来。老人鬓发皆白，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落在云奚身上时，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慨，“天临……不，该叫你云奚了。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老爷子。”云奚拱手行礼，语气缓和了些，“我来不是为了找叶家麻烦。”
“我知道。”叶老爷子叹了口气，拐杖在青石板上顿了顿，“倾城那丫头被宠坏了，昨日在街上抢了欧阳小姐的玉佩，还叫人动了手，是叶家的错。”
“与叶家无关，是她自己蠢。”云奚淡淡道，“叶雨泽呢？”
“在禁地闭关，老奴已经让人去叫了。”叶管家适时上前，手里捧着两个乌木盒子，“公子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云奚打开盒子，五样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正是当年他留在叶家的材料；另一盒里，三株五色瑞灵芝形如伞盖，灵气氤氲，旁边的雪玉髓则像一块凝固的月光，温润通透。
“这些本就是你的东西。”叶老爷子看着那些材料，眼神怅然，“当年你在九州论剑大会上赢了十八国天骄，把这些宝贝随手给了雨泽，说‘剑要配英雄’。可这孩子……”
“当年的事，不怪他。”云奚合上盒子，递给身后的欧阳赋，“告诉他，出关后去悬崖老地方找我。”
说罢，他转身便走，白衫身影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外。
三日后，城外悬崖。
云奚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膝头横放着一张七弦琴。指尖拨动，清越的琴音便顺着山风漫开，时而如流泉漱石，时而如松涛拍岸，听得一旁舞枪的欧阳赋都放慢了动作。
“好一曲《松风吟》，倒是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云奚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青衫中年男子站在丈许外，腰间悬着块墨玉，气质温润如古玉，眼神却深不见底，仿佛藏着千年风霜。
欧阳赋瞬间握紧长枪，枪尖直指对方：“阁下是谁？”
男子却没看他，目光落在云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六百年前在昆仑墟，你弹的也是这首曲子，只是那时琴音里多了几分少年意气，如今倒添了些沧桑。”
云奚瞳孔微缩——昆仑墟之战是九州秘辛，除了参战的几位老怪物，绝不可能有人知晓。
男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抛了过来。云奚伸手接住，只见玉佩通体莹白，上面用朱砂绘着一道残缺的符印，正是当年他亲手画给昆仑墟守将的信物。
“这是……”
“当年你说，若有朝一日忘了初心，便凭此玉佩来寻你。”男子缓步走近，声音压得很低，“可你轮回九世，每次都把自己逼到绝路，倒是把这句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云奚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颤抖，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昆仑墟的血色残阳，染血的剑，还有一句模糊的“等我回来”。
“你到底是谁？”
男子却笑了笑，转身走向悬崖边缘：“罢了，时候未到，说了也无益。”他留下一个锦袋，被山风卷着落在云奚脚边，“这里面是你要的‘离魂草’，当年欠你的，总该还了。”
“还有。”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云奚鬓角悄然增多的白发，“这一世别太急，有些债，慢慢讨才有意思。”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融入了山间的云雾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云奚打开锦袋，里面果然放着一株紫黑色的药草，正是炼制“还魂丹”的主材，也是他当年在昆仑墟弄丢的那株。
琴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调子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着山风，飘向了遥远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