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时分。
悦宾楼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空气中弥漫着由鸡精催化出的浓郁鲜香,混合着食客们的谈笑声和碗筷的碰撞声,交织成一首热闹非凡的交响乐。
伙计们步履如飞,端着菜盘在人群中穿梭,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柳如烟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居高临下地俯瞰这片繁华景象,嘴角挂着一抹满意的微笑。
短短几天,悦宾楼便焕然一新,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辉煌。
然而,就在这气氛最为热烈之际,一声刺耳的巨响骤然响起,打破了所有的和谐。
“砰!”大堂的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四个流里流气、显然不是善茬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银链子,裸露的胳膊上纹着一头下山猛虎,眼神凶悍,显然是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
那壮汉环视一圈,目光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他走到大堂中央的一张桌子旁,那桌的客人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连忙起身让座。
壮汉一屁股坐下,将脚翘在桌子上,用刀鞘当当当地敲着桌面,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呢?死了吗?给老子滚出来!”
楼上的柳如烟,嘴角的笑容缓缓敛去,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来了,一个伙计壮着胆子上前,赔着笑脸:“这位爷,您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儿。”
壮汉一巴掌将伙计扇了个趔趄,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来吃饭的吗?老子是来找茬的!”
他这话说得直白无比,丝毫没有掩饰:“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今天这事儿要是不给老子一个满意的交代,老子就把你这破店给拆了!”
柳如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平静,莲步轻移,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没有丝毫的慌乱,那份从容的气度,反而让喧闹的场面为之一静。
“几位客官,何事喧哗,惊扰了其他客人用膳?”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疾不徐。
仿佛眼前不是凶神恶煞的地痞,而是几位来喝茶的雅客。
那壮汉斜睨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加嚣张的淫邪:“哟,掌柜的还是个小娘们儿?长得还挺标致。”
“怎么,想用美人计?可惜老子今天不吃这套!”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猛地拍在桌上,包子里的馅料和一只硕大的死苍蝇,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指着那只苍蝇,声色俱厉:“看看这是什么!你们悦宾楼是想开饭馆,还是想开棺材铺?菜里吃出苍蝇来!这么大的苍蝇,是想把老子直接送走吗?”
大堂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食客们纷纷伸长了脖子,脸上露出嫌恶和怀疑的神色。
食品安全,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能触动人心的敏感问题。
柳如烟的目光,在那只苍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了那个壮汉的脸上。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这位爷,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
壮汉眼睛一瞪:“冤枉?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柳如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我悦宾楼后厨之干净,在南阳城是有口皆碑的。”
“别说是苍蝇,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这一点在座的各位街坊,想必都能为悦宾楼做个见证。”
她环视四周,许多老主顾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柳如烟这才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壮汉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再说了,我们悦宾楼卖的是南阳菜,可从来没卖过这北地风味的肉包子啊。”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从那只苍蝇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肉包子。
南阳位于江南,饮食习惯偏清淡,包子多以小巧精致的汤包、菜包为主,而桌上那个包子,体型硕大,皮厚馅粗,显然是北方常见的风格。
那壮汉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难看。
他未曾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女人,心思竟如此细腻,一眼便洞悉了其中的破绽。
他梗着脖子,强行狡辩:“你胡说,这就是你们店里的!”
柳如烟笑意更浓,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诮:“这位爷,您这就不懂了。”
“您看您这包子里的苍蝇,通体乌黑翅膀僵硬,明显是只死透了的陈年老苍蝇。”
“而现在刚入初秋,天气尚暖,我们南阳的苍蝇,都还活蹦乱跳着呢,一个个精神得很。”
扑哧!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大堂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陈年老苍蝇!”
“这哥们儿找茬也太不专业了,连苍蝇的产地和年份都没搞清楚!”
“还自带干粮来碰瓷,真是个人才啊!”
壮汉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被剥光衣服的小丑,任由无数嘲弄的目光无情地鞭挞。
羞辱与愤怒交织,令他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怒吼一声,咆哮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迅速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凶狠地吼道:“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道理!”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见状,也纷纷亮出了兵器,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食客们惊恐地纷纷后退,桌椅被撞得乒乓作响。
然而,柳如烟依旧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踏踏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后厨和楼梯口同时传来。
十几个手持哨棒、身强力壮的酒楼护院,不知何时已将这几个混混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那个曾被林飞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却对柳如烟忠心耿耿的王福全,他手里没有握着锅铲,而是提着一根比他胳膊还粗的擀面杖,怒目圆睁,威势凛然。
那壮汉的嚣张气焰,瞬间就被打压下去了一半。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怎么,想打架?我告诉你们,我大哥可是聚仙阁的赵......”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如烟便轻飘飘地打断了他:“聚仙阁的赵阔,赵掌柜嘛,我认识。”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话里的内容,却让那壮汉浑身一颤:“我还知道,你叫张虎,外号铁臂张。”
“平日里就在城西那片活动,专门帮人干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上个月,你还因为调戏迎春楼的姑娘,被人打断了腿,在家躺了半个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