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
悦宾楼后厨的角落里,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仅有两碟花生米和一壶劣质的烧刀子。
钱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却难以熄灭心中的怒火。
“唉!”他重重地将碗掷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坐在他对面的,是悦宾楼的大厨王福全,一脸横肉的他此刻正眯缝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
“钱伯,大半夜的拉我喝酒,就为了听你唉声叹气?”王福全的声音略显沙哑,透出几分不耐。
钱伯又给自己斟满一碗酒,抬眼望向王福全:“老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福全将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嘎嘣一声咬碎:“还能是什么事?不就东家给那个姓林的送了两个丫头过去吗?”
钱伯一拍大腿,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说那林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悦宾楼的财神爷,大恩人啊!”
“东家倒好,转头就派人去监视人家,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钱伯越说越激动,脸色涨得通红:“万一惹恼了林公子,人家一甩手不跟咱们合作了,那咱们悦宾楼怎么办?”
王福全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抬起眼皮,瞥了钱伯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财神爷?大恩人?钱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小子,走了狗屎运,弄出点新奇玩意儿,就把你哄得团团转?”
钱伯愣住了:“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福全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花生壳重重拍在桌上:“什么意思?我问你,那小子来了之后,东家是不是什么都听他的?”
“菜价是他定的规矩是他立的,现在就连我这个干了二十年的大厨,都得看他给的方子做菜!他算个什么东西!”
王福全越说越激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酒碗里的酒都溅了出来:“还有你,钱伯,你以前是这悦宾楼的老掌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呢?你看看你现在算什么?东家眼里还有你吗?什么事都绕过你,直接去找那姓林的!”
这番话,像是一根根针,狠狠扎进了钱伯的心里,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曾几何时,他钱伯在悦宾楼说一不二,可现在……
王福全看着钱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继续添油加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愤恨:“还有我!”
“我王福全,在南阳城这地面上,谁不尊称我一声王师傅?我凭着手艺吃饭,凭什么要受他一个毛头小子的气?”
“我告诉你,这小子一准藏着私心呢!”
“他就是想把悦宾楼捏在自己手里,把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全都踢出去!”
钱伯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端起酒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会吧?林公子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不像?”王福全笑了,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东家能给他送两个丫头,明天就能把整个悦宾楼送给他!”
“到时候,你我还有这后厨的一帮兄弟,都得卷铺盖滚蛋!你信不信?”
钱伯彻底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仿佛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王福全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端起酒碗,碰了碰钱伯的碗:“行了,钱伯,别想那么多了,喝酒喝酒。”
酒局,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钱伯喝得酩酊大醉,被伙计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王福全却毫无醉意,他站在后院的阴影里,看着钱伯离去的背影,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阴冷而恶毒的光。
他吐了口唾沫:“老东西,没用的废物。”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拐进了旁边一条漆黑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赌坊,此刻早已关门,但门环却被有节奏地敲响了三下。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精瘦的汉子探出头来:“谁?”
“我王福全。”
那汉子看清来人,立刻把门拉开,恭敬地侧身:“王师傅,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我们老大在里面等着呢。”
王福全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赌坊内堂,灯火通明,一个光头大汉正搂着两个妖艳的女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这人正是赵阔,看到王福全进来,赵阔推开身边的女人,站了起来:“王师傅,稀客啊。”
赵阔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虚假。
自从上次在悦宾楼丢了脸,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王福全拱了拱手,开门见山。“赵老大,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买卖。”
“哦?”赵阔来了兴趣,示意手下都退下,亲自给王福全倒了杯酒:“什么买卖,能让王大师傅亲自跑一趟?”
王福全没有碰那杯酒,他盯着赵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那个姓林的麻烦。”
赵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王师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赵阔可是守法的好公民。”
王福全嗤笑一声:“赵老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上次在悦宾楼丢了那么大的脸,你会善罢甘休?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弄死那个姓林的小子。”
赵阔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王福全,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一股煞气弥漫开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福全感受到了那股压力,但脸上却毫无惧色。
他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我,就是告诉你一件事。”
“那个姓林的小子,他给柳如烟一个方子叫鸡精,悦宾楼就是靠着这个东西,才起死回生的。”
赵阔的眉头皱了起来:“鸡精?”
王福全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对!那东西,点石成金,任何菜里只要放一点,立刻就变得鲜美无比!”
“姓林的把方子攥得死死的,只给柳如烟一个人!他想靠着这个,控制整个悦宾楼!”
赵阔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是个粗人,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尽的财富!
“你想怎么样?”赵阔的声音变得沙哑。
王福全笑了,那笑容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给你提供情报,告诉你那小子住在哪里,以及他的一切动向。”
“你帮我把他解决掉,我不要钱,也不要那什么狗屁方子,我只要,让他死!”
最后三个字,王福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股滔天的恨意,连赵阔都感到一阵心惊。
他想不明白,这个厨子和那个姓林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哈哈哈!”赵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啊!”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作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正愁找不到那小子的落脚地,没想到,王师傅你亲自给送上门来了!”
他一把抓住王福全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铁钳:“王师傅,你这个朋友,我赵阔交定了!”
赵阔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光芒:“只要你告诉我那小子住在哪!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我保证,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