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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世恩怨》

第一章琵琶之祸

五菱山雾气浓重,草木缠络,偌大的洞穴隐在云气里,若隐若现。远处,一位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纤细的指尖在弦上轻挑慢捻,悠扬的曲子便漫了开来——时而如青峰叠翠,时而如溪泉淌石。千万只蝴蝶被琴声引着,粉白的翅翼沾着晨露,绕着她的裙摆打转;连草叶上的露珠都跟着颤,倒像是天地都在听这一曲。

这姑娘是五菱山出了名的白狐九妹。因在家族排行老九,大家都唤她“九妹”,一身素白裙衫,眼尾沾着点温柔的粉,既是妖,却比仙更干净——她气质清雅,性子又软,连山间的小鹿都肯凑到她脚边,早让不少路过的散仙动了心。

她正全心浸在琴音里,指尖滑过最后一个音,蝴蝶们刚要落回花丛,天却陡地变了。狂风卷着沙砾刮来,树枝被抽得噼啪响,紧接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珠砸下来,转瞬就成了倾盆之势。九妹的白裙瞬间湿透,贴在身上凉得刺骨,她把琵琶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往洞穴跑——那是她的家,离着不过几步远了。

可就在她要跨进洞口时,一道金光环“嗡”地炸开,死死封了洞口。她伸手去推,指尖撞上光环,被烫得缩回手;又试着绕路,光环却跟着扩了圈,把洞口护得密不透风。九妹慌了,双手在胸前并拢,想引体内的灵力击碎光环,可指尖刚凝出微光,光环就反射出一道电流,“啪”地打在她心口。她像片叶子似的被掀出去,摔在十几米外的泥里,琵琶也脱手滚到一旁,弦断了一根。

雨越下越急,山涧的水涨起来,转眼就漫到了她脚边。洪水裹挟着枯枝乱撞,很快没过了她的膝盖,她死死盯着那把琵琶,想爬过去捡,水却猛地涨高,把她整个人困在中间。“救命啊——”她扯着嗓子喊,“姐姐!姥姥!你们在哪儿?”

声音被风雨撕得零碎,回应她的只有风声、雨声,还有洪水奔涌的轰鸣,震得人耳朵疼。

此时,杨戬正驾着云往华山去——三圣母托人带了信,说沉香又闹着要寻父,他得去看看。忽有极轻的呼救声飘过来,细得像蛛丝,似要被风散了。他脚步一顿,凝神细听,那声音又清晰了些:“救命……”

他当即转了方向,循着声音飞去。云下景象让他心头一紧:洪水漫山,一个白影困在水中,正是五菱山的白狐九妹。“哮天犬,”他沉声道,“是九妹。她虽为妖,却心性纯良,我去救她。”

“主人!”哮天犬急道,“洪水已没过她大半,底下暗流汹涌,救她太险了!”

“非救不可。”杨戬话音未落,一把扯下身上的金甲银袍丢给哮天犬,纵身跳进洪水里。水凉得刺骨,他左手捞起已呛得没了声息的九妹,右手凝起法力往外推水,可洪水像是有股蛮力拽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水面,落在一块干爽的崖上。连他都难脱困,这哪是天灾?

他忙脱下外袍裹住九妹,指尖探她鼻息——微弱得几乎摸不到。“走!”他抱着九妹直往天宫去,到了二郎神殿便扬声喊:“烧水!拿干净布巾!”又对哮天犬道:“速去太上老君殿,求一颗仙丹!”

殿里忙作一团,可一个时辰过去,九妹还是没醒。她脸色青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无,杨戬在殿里来回走,眉头拧得死紧——他活了这么久,鲜少这般慌神。

“二爷!”门外忽然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嫦娥仙子来了,在殿外求见,您看……”

“让她进来。”杨戬顿了顿,“她聪慧,或许有办法。”

嫦娥轻步进来,见榻上情形便懂了大半。“这是九妹吧?”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九妹苍白的脸上,“我听说她琵琶能引万物,想来是这声响动了王母——前些日子三界刚平了场妖乱,王母许是怕她被邪祟利用,才让李靖发水惩诫。”她转头看杨戬,“你真要违命救她?”

“她何错之有?”杨戬声音带了点急,“不过弹了支好曲子,引了些蝴蝶,怎就成了错?”他声音陡然高了些,惊得殿内静了静。嫦娥没说话,缓步走到榻边,伸手握住九妹的手——冰得像块玉。

她抬眼看向杨戬,眼底带了点软:“先救她吧。”她指尖凝出一缕淡白的灵力,轻轻探进九妹体内,“光有仙丹不够。她魂魄似要散了,得去阎王殿寻她魂魄,再续上阳寿。”

杨戬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

阎王殿里,阎王正翻着阳寿册,见杨戬进来,忙笑着起身:“稀客!杨戬大驾光临,快请坐!”

“阎王,”杨戬没心思寒暄,“我来寻九妹的魂魄。”

阎王脸上的笑僵了僵,低头翻了翻册子,声音低了些:“是五菱山的九妹?她阳寿……是王母娘娘亲令收回的。你这是……”

杨戬没接话,只静静看向存放生死簿的架子。他没施压,可周身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是天庭战神,又是玉帝外甥,真要硬来,阎王哪扛得住?阎王心里打了百个转,一边是王母令,一边是杨戬,纠结了半晌,终是叹口气:“罢了罢了。三界能有这般好的琵琶声,也是幸事。”

他取出一个莹白的魂瓶递给杨戬:“她魂魄在这儿。你且带回去——我也应你,把她名字从生死簿上划了,让她往后长寿。”

杨戬接过魂瓶,拱手谢过,转身便往回赶。回殿后,他将魂魄渡回九妹体内,又与嫦娥一同施法。直到三更天,榻上的人忽然轻轻动了动眼睫。

九妹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好半天才看清床边人。“我……在哪儿?”她声音细得像蚊蚋。

嫦娥扶她坐起身,柔声道:“在二郎神殿。这位是杨戬,是他救了你。我是嫦娥。”

九妹望着杨戬,又看看嫦娥,眼泪忽然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谢……谢谢你们。”

几天后,九妹气色好了些,却没提回五菱山。杨戬看着她坐在廊下晒暖,指尖无意识摸着琵琶断弦,轻声道:“再养些日子吧。殿里清静,适合养伤。”九妹抬头看他,点了点头,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颤了颤。

第二章情起爱浓

三月初三,王母寿辰,天宫摆开蟠桃盛会,众仙齐聚瑶池。杨戬亦备了贺礼——一面“溯光镜”,镜中能映出千年后的模样,譬如照见2014年凡间的寻常巷陌,或是仙者自身褪去仙袍的素常模样。王母抚着镜面看得入神,喜得眉梢都扬着笑,当场便宣布:“杨戬护天庭有功,今封司法天神,掌三界政务,赐九转灵光,允你便宜行事。”

众仙纷纷道贺,杨戬躬身谢恩,眉宇间却没多少得意——他余光扫过瑶池入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盛会散后,他刚走出南天门,身后便传来轻唤:“杨大哥。”

是嫦娥。她提着裙摆追上来,鬓边桂花簪子晃了晃:“九妹身子好些了?前几日我去殿里,见她还在廊下晒琵琶呢。”

杨戬脚步缓了缓,想起九妹晒琵琶时的模样——她总蹲在廊边,用软布轻轻擦弦上的尘,阳光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心尖莫名就软了。“好多了,”他声音放柔,“能自己煮花茶了。”

嫦娥看他眼尾那点难得的温软,便知这白狐姑娘在他心里分量不一般。她没再追问,转而笑说:“司法天神可是要忙了,往后怕是少有空去华山看三圣母了。”两人并肩走着,云气拂过衣袍,倒像是寻常人家闲话。

杨戬回殿时,刚跨进门槛,就见九妹迎了上来。她穿了件浅粉的裙,比初见时的素白多了几分活气,手里端着个青瓷杯:“杨大哥,我煮了桃花茶,你尝尝。”

他接过茶,指尖碰着杯壁温温的,抬眼时,正撞见她望过来的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带着点期待,又有点怯生生的欢喜。这一个月来,她在殿里养伤,他忙完公务便来陪她说话,教她认天宫的星子,听她弹修好了的琵琶。她指尖还留着练琴的薄茧,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总让他想起五菱山没被洪水淹时的春景。

从前他只知护天庭、守规矩,从没尝过这种滋味——像是心被什么软东西填得满满的,她皱眉他便慌,她笑他便跟着松快。这日午后天好,云絮软得像棉,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他施了个法,转瞬便到了一处山谷。四面青山环着,谷底铺满了粉白的花,风一吹便簌簌落,最奇的是天上——明明是白日,却缀着漫天星辰,细碎的光落在花瓣上,像撒了把碎钻。

“哇……”九妹眼睛都看直了,挣脱他的手便跑进花里。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裙角扫过花丛,惊起几只带光的小虫,跟着她的舞步飞。她舞得极轻,像是踩着风,发丝被风吹得拂过脸颊,转头时对他笑,声音脆生生的:“杨大哥,你看!”

杨戬站在原地看呆了。他见过三圣母的端庄,见过嫦娥的清冷,却从没见过这样鲜活的模样——像春日第一缕照进深山的光,把他心里那些沉了多年的硬角都照软了。

九妹舞着舞着,忽然朝他跑过来,拉着他到谷边一棵老树下。树下拴着个藤编的秋千,她坐上去,晃了晃脚丫:“推我呀。”

他依言站到后面,轻轻推着。藤条吱呀响,她的笑声落下来,混着花香飘在风里。他看着她的发梢扫过花丛,看着阳光落在她发顶,忽然觉得这画面要是能停住就好了。

“杨大哥,你在想什么?”她忽然停了秋千,转头问他,眼里满是好奇。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心跳得又快又响,连自己都觉得慌。“我在想,”他声音有点哑,却很认真,“我是不是在做梦。九妹,我喜欢你。”

她愣住了,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喜欢是什么?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这就是喜欢吗?”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在他掌心里轻轻抖了下。“是,”他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贴在自己心口,“喜欢就是见不到你会想,见到你会慌,想护着你,想让你一直这么笑。你听——”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跳,“它在为你跳。”

她在他怀里静了会儿,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却很清楚:“那我也喜欢。我喜欢杨大哥的怀抱,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们要永远这样。”

风拂过花丛,星辰落在两人发间。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些——这是他第一次许承诺,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除了天庭的规矩,这世间还有更值得守的东西。

第三章家园之恨

九妹在二郎神殿养了一月有余,身子早养得扎实了,指尖再碰琵琶弦时,连音色都比从前亮了几分。这日天刚放晴,她攥着杨戬的袖口晃了晃:“杨大哥,我想回五菱山了,想姥姥,想姐姐们了。”

杨戬看她眼里盼得发亮,便应了。他施了法,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五菱山的轮廓就撞进眼里——可九妹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

哪里还是她记挂的五菱山?

从前漫山绕的雾气散得干干净净,露出来的山皮焦黑,像是被猛火烤过。她常弹琵琶的那块青石台裂成了三瓣,台边姥姥种的薄荷全烂在泥里,连她和三姐姐一起编的紫藤花架,都塌成了堆枯藤,藤上还挂着半片三姐姐绣的狐狸帕子,被泥水浸得发黑。

“姐姐……”九妹声音发颤,挣开杨戬的手就往山洞跑。那洞口本该爬满青藤,如今却堵着半塌的碎石,她扒着石头喊:“姥姥!三姐姐!你们在吗?”

喊了半晌,只有风卷着碎石子滚过的声响。她蹲在地上翻找,指尖被碎石划出血也不觉,直到摸到块熟悉的木牌——那是五姐姐给她刻的“九”字,边角还留着五姐姐没磨平的毛刺。木牌上沾着泥,她拿手蹭了蹭,泥掉了,露出下面暗红的印子,像极了干涸的血。

“她们……”九妹喉咙哽着,眼泪“啪嗒”掉在木牌上,“她们是不是……”

杨戬从后面轻轻扶住她的肩,掌心能摸到她背绷得发僵。他想说“再找找”,可眼前这景象,连他都瞧着心沉——哪像是天灾,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孙儿。”

忽然有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九妹猛地回头,见个佝偻的老妇人拄着根断枝站在碎石堆后,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爬满了新添的皱纹,正是姥姥。只是从前姥姥抬手就能唤来山风,如今连站着都晃,哪还有半分九尾狐的灵气?

“姥姥!”九妹扑过去抱住她,手指摸着姥姥胳膊上的疤,“您怎么这样了?姐姐们呢?她们去哪了?”

姥姥抱着她的头,枯瘦的手拍着她的背,哭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没了……都没了……那天洪水漫过来,我拼了命护着你姐姐们,可水流太急……等我抓住她们时,身子都凉透了……”

九妹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了。她看着姥姥哭皱的脸,看着地上那半块帕子、带血的木牌,才终于信了——那些总给她梳辫子、抢她琵琶弹、笑她怕黑的姐姐们,真的没了。

“怎么会……”她瘫坐在泥里,眼泪淌得满脸都是,“明明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姥姥扶着她站起来,往山后走。绕过半座山,见片新翻的土,土前插着七块小木牌,正是姐姐们的名字。“我把她们埋在这儿了,离你从前弹琵琶的地方近。”姥姥指着土堆,忽然转头看杨戬,眼神里没了方才的悲戚,多了些冷意,“二郎神君怕是早知道吧?知道这不是天灾,是天庭给的‘教训’?”

杨戬眉峰一蹙:“姥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姥姥笑了声,笑声比哭还难听,“就因为我家九妹琵琶弹得好听,引了蝴蝶飞鸟,就惊动了王母娘娘!说她‘妖性难驯,恐扰三界’,派了李靖来发水,不光要淹了九妹,还要绝了我们五菱山的根!”

九妹猛地抬头看杨戬,眼里满是不敢信:“是……是王母?因为我弹琵琶?”

杨戬喉结动了动,他那天救九妹时就觉得洪水蹊跷,却没敢往王母身上想。如今被姥姥点破,再想起王母寿宴上那看似温和的笑,心沉得像坠了铅。

“九妹,”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此事或许有误会……”

“误会?”姥姥把九妹往身后拉了拉,“我七个孙女儿的命,换一个‘误会’?二郎神君是天庭的神,自然帮着天庭说话。九妹,咱们不跟他走了,跟姥姥回洞。”

九妹看着杨戬,又回头看那七块小木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没说话,跟着姥姥往山腰一处小山洞走——那洞窄窄的,地上铺着些干草,墙角堆着几块发硬的饼,比二郎神殿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戬站在洞外,看着九妹缩在姥姥身边,背对着他,肩膀还在轻轻抖。他想说“我帮你们修洞”,想说“我去查清楚”,可话到嘴边,却只成了一句:“若有需要,便唤我。”

九妹没回头。

接下来几日,杨戬常来五菱山。有时带些吃食,有时带床软褥,可九妹总躲着他,要么说在拾柴,要么说在陪姥姥,连面都少见。

这日他又来,刚到洞口,就见姥姥挎着个空篮子回来。“神君来了。”姥姥脸上堆着笑,比上次温和了些,“九妹去后山采草药了,说是给我补身子,您先进来坐,我给您倒碗水。”

杨戬应了,坐在洞角的石凳上。洞小,他坐着都觉得局促,眼角瞥见墙角堆着些干柴,柴边似乎压着片布——那布看着眼熟,像是他前几日给九妹带的、绣着桃花的帕子,只是帕子边角磨得厉害,不像用来擦汗的,倒像……用来裹什么尖东西的。

他正想细看,就见九妹回来了。她手里空空的,头发有些乱,见了他,眼神慌了慌,往姥姥身后缩了缩。

“采着草药了?”杨戬问。

“没、没找着合适的。”九妹声音低低的,不敢看他。

姥姥赶紧打岔:“山里草药少,正常。神君难得来,不如带九妹出去走走?”

杨戬看九妹那样子,心里虽疑,却还是点了头。他牵起九妹的手,往外走时,指尖碰着她掌心——硬硬的,像结了层薄茧。

两人走到片树林里,林中有条小路,路中间长着棵歪脖子桃树。那桃树怪得很,树干上竟长着双眼睛,见他们过来,还晃了晃枝丫:“哎?是杨戬?”

九妹吓了一跳,往杨戬身后躲。杨戬护着她,皱眉看桃树:“你是何方精怪?”

“什么精怪!”桃树“哼”了声,“俺是齐天大圣的朋友!”话音刚落,一只蜜蜂“嗡嗡”飞来,落在桃枝上,转眼变成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正是孙悟空。

“杨戬!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孙悟空叉着腰,看见九妹,又挑眉,“这小狐狸不是五菱山的吗?怎么跟你在一块儿?”

杨戬还没说话,孙悟空忽然瞪起眼:“好啊!你是不是又来搞事?前阵子天庭发水淹了五菱山,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杨戬沉声道。

“不是你是谁?”孙悟空跳起来,“俺老孙亲眼见李靖带着天兵往这边来!要不是俺来得晚,定要拦着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九妹忽然开口:“别吵了!”

她看着孙悟空,又看看杨戬,眼里的泪在打转:“大圣,杨大哥没害我们。害我们的是天庭,是王母。”

孙悟空愣了愣,挠了挠头:“王母?她闲得慌?”

九妹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杨戬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她掌心的茧是怎么来的——她哪里是采草药,怕是在偷偷练什么吧?

他心里一疼,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杨大哥,”她抬头看他,眼里没了从前的软,多了些他看不懂的硬,“你先回去吧。我想陪陪姥姥。”

杨戬看着她转身往山洞走的背影,看着她走得又快又急,像是在逃。他站在原地,风卷着桃叶落在他脚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从他救起她的那天起,就注定要碎了。

后来他又给九妹送过一次东西——送了个宽敞的山洞,里面铺了软褥,摆了琴案,甚至按她的喜好种了些薄荷。可九妹没去住。

他站在新洞外,看着雾气慢慢漫上山,遮住了那间窄小的旧洞,也遮住了九妹的身影。他知道,她心里有恨了。而他是司法天神,是天庭的杨戬,这恨,终有一天会对着他。

第四章劈天神掌

九妹蜷在旧洞的草堆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姥姥给的那本《劈天神掌》。书页边角磨得发毛,墨迹却亮得刺眼——每一笔都像是用姐姐们的血描的。姥姥说这掌法柔中带刚,练到极致能裂山断石,可她练了半月,指尖只凝得出一缕微弱的白光,拍在石壁上连个浅痕都留不下。

“急什么。”姥姥端着碗糙米粥进来,见她把书往怀里藏,枯瘦的手指在她发顶按了按,“这掌法要靠元气托着,你身子骨刚养好,哪来那么多力气?”

九妹咬着唇没说话,眼圈却红了。她夜里总梦见姐姐们——三姐姐举着绣帕笑她弹错音,五姐姐蹲在青石台边给她刻木牌,可转眼就被洪水卷走,帕子、木牌全泡在泥里。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要快点练成……”

“快不了。”姥姥放下碗,眼神落在洞外——杨戬送的那处新洞就在不远处,洞口爬满的青藤都快遮住石缝了,“除非……有仙丹托底。”

九妹猛地抬头:“仙丹?”

“太上老君的仙丹。”姥姥声音压得低,“能补元气,能强筋骨。只是那东西金贵,杨戬前阵子为救你讨过一颗,再要……”她没说下去,只看着九妹,眼里的光沉沉的。

九妹心口揪了揪。她好几日没见杨戬了。他送来的新洞她没去,他托姥姥转交的蜜饯她也没碰——每次听见他的脚步声近了,她就往洞后的石缝里躲,听着他在洞口站半晌,听着他轻轻叹口气走了,心像被细针扎着,又疼又麻。

可那日孙悟空的话还在耳边转:“王母座下有天兵护着,你这点本事,去了就是送死。”

她闭了闭眼,把那点麻痒压下去。

再见到杨戬,是他主动寻到洞来的。那日他穿了身素色便袍,没带哮天犬,就站在洞口的碎石堆旁,见她从石缝里钻出来,眼尾先松了松:“身子好些了?”

九妹往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着衣角,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还行。”

“还行怎么瘦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掌心覆上她的额头——他的手总带着暖意,烫得她睫毛颤了颤。“是不是还头晕?”他眉头皱起来,“前几日我让仙童送的补药……”

“没喝。”九妹打断他,见他愣住,又慌忙低下头,声音发颤,“喝了也没用……杨大哥,我好像……好像上次的伤没好利索,总喘,手也使不上劲。”她说着,故意让指尖晃了晃,像真的虚得站不稳。

杨戬果然慌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我给你渡些元气。”

“别!”九妹往后躲,眼圈适时红了,“你是司法天神,元气金贵,要是因我耗了神,误了天庭的事怎么办?姥姥说……姥姥说孙悟空见过我这情况,说或许只有太上老君的仙丹……”

她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偷偷抬眼瞟他——他眉头锁得更紧,指尖在袖摆下攥了攥,却没犹豫:“我去讨。”

九妹心猛地一跳,既松快又发堵,堵得她嗓子眼里发涩。

杨戬去了半日就回来了。他袖口沾着点丹炉灰,手里托着个玉瓶,倒出五颗圆滚滚的仙丹,香气顺着瓶口漫出来,连洞角的枯草都像是精神了些。“快吃了。”他把仙丹递到她嘴边,眼神软得像水,“老君问起,就说是王母赏的,别露馅。”

九妹没敢看他的眼,张嘴把仙丹咽了。丹药入喉化开,一股暖流通遍四肢,连指尖都麻酥酥的,比那日在二郎神殿喝的花茶还暖。可这暖意到了心口,却坠得她发沉——她攥着他的袖口,低声道:“谢谢杨大哥。”

“傻丫头。”他笑了笑,指尖刮了下她的脸颊,“等你好利索了,我带你去看瑶池的莲。”

她没应,只低着头,听着他又叮嘱了几句“别累着”,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远了,才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洞外的风卷着新洞那边的薄荷香飘进来,她却觉得冷,冷得直抖。

有了仙丹托底,练掌果然顺了。

她不敢在洞口练,每日天不亮就往山后那处隐秘的山谷跑。谷里有块平滑的黑石,她就对着黑石练——起初掌心的白光还是弱,练到第七日,白光突然凝成了巴掌大的光团,拍在黑石上,竟震落了一层石屑。

“成了!”她喜得眼眶发热,抬手又拍——这一掌用了全力,光团撞在石上,“咔嚓”一声,黑石竟裂了道缝。

她盯着那道缝,忽然想起杨戬。若是他见了,会不会夸她厉害?可转念又想起姐姐们的木牌,想起姥姥红着的眼,那点欢喜瞬间就凉了。她咬着牙,抬手再练,直到掌心磨出红痕,直到太阳落了山,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姥姥在洞口等她,见她回来,递过块布巾:“成了?”

“嗯。”九妹擦着汗,声音哑得很,“能裂石了。”

“还不够。”姥姥看着她掌心的红痕,眼神冷得像冰,“要能裂天庭的玉阶,才算成。”她顿了顿,又道,“去趟天宫吧。看看王母的行踪,看看天庭的布防。就说……想回二郎神殿看看,想谢嫦娥那日的照看。”

九妹心一紧:“要是被杨戬发现……”

“他信你。”姥姥打断她,“他眼里的你,还是那个只会弹琵琶的小狐狸。”

这话像根刺,扎得九妹心口疼。可她还是点了头。

第二日,她换了身干净的粉裙,去找杨戬。他见她来,果然欢喜,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天宫去。二郎神殿的仙童见了她,还笑着递上她上次落下的拨片;嫦娥在月寒宫摆了茶点,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说:“这几日天庭清净得很,王母除了见七花仙子,竟没别的事。”

九妹笑着应着,指尖却悄悄把嫦娥的话记在心里。趁杨戬和嫦娥聊起司法天神的差事,她悄悄退了出去——天宫的路她不熟,却记得姥姥说的“凌霄殿往南是御花园,王母常去那边看花”。她顺着云路往南走,脚下的云软绵绵的,心里却像坠了铅。

她没敢走太近,只在御花园外的回廊下站着。远远看见王母坐在亭子里,身边围着几个仙娥,指尖拈着朵牡丹,笑盈盈的——就像那日蟠桃会上一样,温和得让人看不出半点狠厉。可九妹想起姐姐们的木牌,想起五菱山的焦土,掌心的光不知不觉就凝了起来。

第三日,她算准了王母要独自去御花园的时辰,揣着《劈天神掌》就上了天宫。

王母刚走到牡丹丛边,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她转头,见个粉裙姑娘站在廊下,眉眼是极秀的,眼神却像淬了冰。九妹往前冲了两步,掌心的白光“呼”地炸开:“我是五菱山的九妹!你凭什么害我姐姐们?!”

王母挑了挑眉,竟没动怒,只轻轻挥了挥袖——一道金光从她袖口飞出来,撞开九妹的白光,“啪”地打在她胸口。九妹踉跄着退了几步,喉头一甜,竟呕出口血来。

“就这点能耐,也敢来报仇?”王母声音淡得很,“当年没淹死你,倒是我的疏忽。”

九妹咬着牙,想再凝起白光,可胸口疼得厉害,元气像是被那道金光打散了。她看着王母冷淡的脸,忽然明白姥姥说的“不够”——她这点本事,连靠近王母都难。

“今日算你运气。”王母转身要走,“再敢来,就不是吐口血这么简单了。”

九妹没追。她扶着廊柱站稳,看着王母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指甲深深掐进柱子里。血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那日五菱山泥里的暗红。

她逃回五菱山时,天已经黑了。姥姥见她嘴角的血,没问输赢,只递过块布巾:“知道难了?”

九妹点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疼的,是恨的。恨自己没用,恨王母狠,也恨……恨杨戬。恨他信她,恨他给她仙丹,恨他让她在报仇时,心里还念着他掌心的暖。

没过几日,杨戬来了。他站在洞口,脸色沉得厉害,手里攥着个空玉瓶——是他给她装仙丹的那个。“是你做的?”他声音哑得很,“去天宫找王母了?”

九妹没躲。她抬起头,看着他发红的眼,忽然笑了,笑声又干又涩:“是。怎么?司法天神要抓我回天庭领罚吗?”

“我给你仙丹,是让你补身子的!”他往前走了两步,眼眶也红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王母要是下杀手……”

“我姐姐们就不危险吗?”九妹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她们被洪水卷走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王母为什么下杀手?杨戬,你救我,是不是就为了看我像条狗一样,忘了姐姐们的仇?”

她故意把话说得狠,故意不去看他瞬间煞白的脸。

杨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他看着她眼里的恨,看着她攥紧的拳头,忽然明白——他护不住她了。她心里的火,是他浇不灭的;他站的地方,是她恨的地方。

“你好自为之。”他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没再回头。

九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草堆上的《劈天神掌》被风吹开,书页哗哗响,像是在笑她傻——她报不了仇,还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推得越来越远了。

姥姥走过来,把书合上,放在她手里:“走了也好。”她声音冷得像冰,“往后,就没人绊着你了。”

九妹攥紧书,指尖的血蹭在书页上,染红了“劈天”两个字。雾气漫进洞里,裹着她的身子,冷得像那天洪水里的冰。

第五章狐火焚心

九妹在山后谷里待了整三日。

黑石上的裂缝又深了些,是她一掌掌拍出来的。掌心的皮肉磨破了又结痴,痴掉了再磨破,沾着血拍在石上,连石屑都染成了暗红。可那道“劈天神掌”的白光,还是凝不回那日在天宫时的亮——王母那道金光像根针,扎破了她的元气,也扎散了她的底气。

“没用的。”姥姥的声音从谷口飘进来,带着山风的凉,“没了仙丹补,你这点元气,练到死也近不了王母的身。”

九妹停了手,手背往脸上一抹,蹭得满脸是血和灰。她转头看姥姥,见老人手里捏着片干枯的狐尾草,草叶上还沾着点磷火似的微光。“那怎么办?”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看着她在天宫享福?”

姥姥走到她跟前,枯瘦的手指捏起她的手腕,指尖往她脉上一搭,眉头皱得更紧:“元气耗得太狠了。再这么练,不等报仇,先把自己耗死了。”她顿了顿,把那片狐尾草递到她眼前,“除非用这个。”

草叶上的微光跳了跳,映得九妹眼仁发颤。她认得这东西——是五菱山老狐狸一族的“心头火”,埋在狐族坟茔地底下,靠吸百年狐魂养着,能瞬间催涨妖力,可代价是……耗损魂魄,练到最后,要么成疯魔,要么魂飞魄散。

“姥姥!”九妹猛地缩回手,“这东西不能碰!三姐姐小时候偷偷挖过,差点被火缠得没了命!”

“那是她没本事。”姥姥把草叶往她掌心一按,草叶贴着手心发烫,“你不一样。你是九尾狐里最灵的,能扛住。再说了——”老人抬眼看向天宫的方向,眼神里的狠像淬了冰,“你姐姐们的魂还在坟里埋着,你若报不了仇,她们就算成了孤魂,也闭不上眼。”

这话像块烙铁,烫在九妹心口。她低头看着掌心发烫的狐尾草,草叶上的微光正往她皮肤里钻,暖得像姐姐们从前给她暖手的温度。她想起七块小木牌插在新土里的样子,想起三姐姐的帕子泡在泥里的黑,喉结滚了滚,终是把草叶攥紧了。

“怎么练?”

姥姥笑了,笑纹里都是冷:“今夜月黑,去坟地。把草叶埋在你姐姐们坟前,用你的血浇透,再跪三个时辰,让心头火认主。”

夜里的风裹着寒气往骨缝里钻。九妹跪在七座小土坟前,膝盖陷在冰凉的泥里,早没了知觉。她割破了指尖,血一滴滴落在埋着狐尾草的地方,土被血浸得发黑,慢慢冒起了白烟,白烟里裹着细碎的火光,像无数只小虫子,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疼。

比练掌时磨破掌心疼,比被王母金光打在胸口疼。那火像是钻进了骨头缝,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颤。她咬着牙没出声,眼前却晃得厉害——一会儿是姐姐们围着她笑,一会儿是洪水卷着她们往下沉,一会儿又是杨戬站在洞外,眼神软得像水。

“不能想……”她拿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打得脸颊火辣辣地疼,“九妹,你不能想。”

可越不想,杨戬的脸越清。他给她递仙丹时指尖的暖,他站在桃树下看她的眼,他转身走时那句“你好自为之”,像针一样扎进火里,烧得更疼了。

“轰——”

忽然有团红火从土里蹿出来,直往她心口扑。九妹没躲,眼睁睁看着那火钻进胸口,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她闷哼一声,栽倒在泥里,意识模糊间,好像听见姐姐们在喊她的名字,又好像听见杨戬在叹口气,说“傻丫头”。

再醒时,天已蒙蒙亮。

她趴在坟前,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可掌心却暖得很。抬手一看,只见掌心浮着层淡淡的红焰,不是劈天神掌的白光,是狐火——心头火真的认了主。

她试着抬手往旁边的枯树拍去,掌心的红焰“呼”地窜出去,竟把碗口粗的树干烧得“噼啪”响,转眼就成了黑炭。

“成了。”姥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声音里带着满意的冷,“再过三日,就是王母去瑶池祭莲的日子。她只带两个仙娥,是你动手的最好时候。”

九妹没说话,只是看着掌心的红焰。那火暖得反常,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烧出了个洞。

这三日,她没再练掌,只坐在旧洞里,摩挲着那把琵琶。琵琶弦上还沾着点五菱山的泥,是她从塌了的花架下捡回来的。她试着拨了拨,弦音发哑,像哭似的——她竟连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出来了。

第三日傍晚,姥姥给她换了身黑裙。“别带琵琶了。”老人帮她理着衣领,指尖冰凉,“带着累赘。”

九妹把琵琶往草堆里塞了塞,塞得很深。她站起身,掌心的红焰隐隐发烫,像有东西在催她走。

刚走出洞口,就见雾气里站着个人。

是杨戬。

他穿了身玄色战袍,手里握着三尖两刃刀,刀上还沾着点血,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他看着她,眼神沉得像墨,开口

第六章碎玉

红焰撞在杨戬胸口的那一刻,九妹其实松了力。

可那火像是有了自己的性子,顺着他战袍的金光往上窜,烧得他玄色衣料“嗤啦”作响。杨戬闷哼一声,却没退,反倒往前又迈了半步,三尖两刃刀“当啷”落在地上,腾出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烫得吓人,混着血和汗,烫得她掌心的狐火都颤了颤。

“停手吧。”他看着她,眼尾泛红,声音哑得像被火燎过,“算我求你。”

九妹挣了挣,没挣开。她看着他胸口被烧破的地方,露出的皮肉红得刺眼,忽然想起他给她渡元气时的暖,想起他揣着仙丹回来时袖口的丹灰。狐火在掌心翻涌,心里的恨却像被浇了冷水,灭了大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放开。”她别过脸,声音发颤,“我要去报仇。”

“报仇也不能拿自己的命换。”他攥得更紧,指节都白了,“你姐姐们若在,会让你这么做?九妹,你看看你现在——”他抬手想碰她眼底的红,却被她猛地躲开。

“别提她们!”她吼了一声,眼泪“啪嗒”掉下来,“你懂什么?你生下来就是神,住着神殿,受着敬仰,你哪里懂家没了、亲人没了的滋味!”

这话像把冰锥,扎得杨戬脸色煞白。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懂”——他怎会不懂?当年母亲被压在桃山,他劈开山石时,见的也是一片焦土,也是再也唤不回的亲人。可话到嘴边,却只成了一句:“我陪你查。王母若真做了,我去禀明玉帝,定让她……”

“禀明玉帝?”九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们是一路人!她是王母,你是司法天神,我是什么?我是你们眼里该被淹死的妖!”她猛地用力,手腕终于从他掌心挣出来,掌心的狐火“呼”地窜高,“你再拦我,我真不客气了!”

杨戬看着她眼里的决绝,看着那团烧得疯狂的红焰,忽然泄了气。他弯腰捡起三尖两刃刀,刀身在雾气里泛着冷光,映得他脸色更沉。“你要去,便去吧。”他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低得像叹息,“只是……若真到了那一步,别回头。”

九妹没回头。

她转身就往天宫的方向走,脚步快得像逃。掌心的狐火烫得厉害,身后杨戬的目光也烫得厉害,烫得她后背发僵,却不敢停下——她怕一停,就再也迈不开步子。

瑶池的莲开得正好。

大片大片的粉白铺在水面上,风一吹,花瓣飘得满池都是。王母坐在池边的白玉亭里,手里拈着颗莲子,身边只站着两个仙娥,果然如姥姥说的那样,没带多少护卫。

九妹藏在莲叶后面,掌心的狐火越烧越旺。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冲出去,就见王母忽然抬眼,看向她藏身的方向,嘴角竟还带着笑:“来了?我等你好一阵子了。”

九妹心里一沉——是陷阱!

可已经晚了。她刚要凝起狐火,就听“唰”的一声,周围的莲叶下突然窜出十几名天兵,手里的枪尖都闪着金光,瞬间把她围在了中间。王母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花瓣:“那日让你逃了,本就想着,你定会再来。”

“你故意的?”九妹攥紧拳头,狐火在掌心疯狂翻涌。

“不然怎么引你出来?”王母笑了笑,眼神冷得像冰,“你那点狐火,还不够给我暖手的。倒是杨戬……他竟真放你来了?”她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也是,他向来护短,当年连自己母亲都敢护,如今护个小狐狸,也不稀奇。”

九妹心里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母摆了摆手,“动手吧。把这妖拿下,带回天庭,给其他妖族做个榜样。”

天兵们应声上前,枪尖上的金光直往狐火上撞。九妹抬手拍去,狐火撞在金光上,“噼啪”响着炸开,竟真的弱了几分——她这才想起,姥姥说过,狐火怕天庭的仙金,而这些天兵的枪,正是仙金所铸。

她左躲右闪,掌心的狐火越来越弱,身上被枪尖划了好几道口子,血顺着黑裙往下滴,滴在洁白的莲叶上,像开了朵刺目的花。天兵们越逼越近,她退到池边,再退一步,就要掉进莲池里。

“看来今日,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她咬着牙,正想拼尽全力把狐火往王母那边送,却听“轰隆”一声——

亭外的金光突然炸开,一道玄色身影握着三尖两刃刀闯了进来,刀光一扫,就把围上来的天兵逼退了好几步。

是杨戬。

他胸口的战袍还破着,脸上沾着些血污,显然是一路闯进来的。他走到九妹身边,把她往身后一护,三尖两刃刀横在身前,冷冷地看向王母:“放她走。”

王母挑眉:“杨戬,你要反?”

“我不反。”他声音沉得像铁,“但她不能死。”

“她是要杀我的妖!”王母提高了声音,“你护着她,就是抗旨!”

“她若有错,我替她受罚。”杨戬没看她,目光落在九妹身上,见她胳膊上的伤口在流血,眉头皱得更紧,“你先退到我身后。”

九妹没动。她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看着他刀上沾着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天兵的。心里的恨像被水泡过的纸,软得一戳就破,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悔。她不该来的,她不该把他也拖进来的。

“杨戬,你可想好了?”王母的声音带着警告,“你护她,就是与天庭为敌。”

杨戬没说话,只是把九妹往身后又拉了拉。

就在这时,九妹忽然动了。

她猛地从杨戬身后冲出来,掌心的狐火凝聚成一团,不是往王母那边去,而是狠狠拍向了自己的胸口——

“九妹!”杨戬目眦欲裂,伸手去拉,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狐火撞进胸口的瞬间,九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得粉碎。但她没喊疼,只是看着杨戬,笑了笑——她笑得很轻,像从前在二郎神殿弹完琵琶时那样,眉眼弯弯的。

“杨大哥,”她声音很轻,轻得像风,“我不报仇了……你也别犯傻……”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就软了下去。掌心的狐火瞬间熄灭,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连眼睛里的光,都慢慢暗了下去。

杨戬冲过去抱住她,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冷得像块冰。他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可怎么也捂不暖,怎么也唤不回那句“杨大哥”。

王母站在亭边,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她摆了摆手,让天兵退下:“把她……带回五菱山吧。”

杨戬没理她。

他抱着九妹,一步步往瑶池外走。三尖两刃刀拖在地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像在哭。路过那片莲池时,风吹过,花瓣落了他满身,也落了九妹满身,粉白的花瓣沾着她的血,像极了那日五菱山塌了的紫藤花架上,开败的花。

后来,有人说,司法天神杨戬把自己关在二郎神殿里,关了整整三年。

有人说,他把那把三尖两刃刀埋在了五菱山,就在九妹姐姐们的坟旁。

还有人说,五菱山后来又长满了紫藤花,花开的时候,远远能听见琵琶声,像极了当年那个小狐狸弹的调子,可走近了,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杨戬知道,什么都没有了。

那天瑶池边,他抓住的那片衣角,被他压在神殿的玉盒里。玉盒上刻着“九妹”两个字,是他用刀一笔一划刻的,刻得太深,连玉都裂了。

碎了的玉,再也拼不回来了。

就像那个笑着叫他“杨大哥”的小狐狸,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章梦回现实

“樊小洁,醒醒”宿舍的安敏叫醒睡梦中的樊小洁,睁开眼睛,原来自己又做梦了,她发现自己眼角满是泪水,心情无比沉重,梦境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这些天已经连着做这样的梦了,而且每次醒来后自己都泪流满面,身心疲惫,她觉得自己与二郎神有缘,应该去郊区的二郎神寺庙烧株香。

时至清明,西安气候温暖,春意正浓,碧海蓝天下,樊小洁和舍友安敏来到郊区的寺庙,买了香,诚心拜佛,两人都各自许了愿望,希望显灵。樊小洁希望自己不再被这样的梦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希望二郎神能够体会到她的疲惫,希望一切皆顺。

当她们拜完佛刚走出二郎神寺庙时,惊奇发现一个个子很高,天庭饱满,气质非凡的男孩身穿西装向二郎神庙走来,和自己梦中的二郎神“杨戬”尽是那么的相像,樊小洁觉得非常惊奇,呆站在庙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男子,两人眼睛就这样相撞在空中,仿佛都觉得似曾相识。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那个男子非常大方的问樊小洁,樊小洁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柔顺的头发,很快将这个男子深深吸引。

樊小洁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切都是缘分,迷信他正是二郎神送给自己等待之久的守护天使,她觉得自己就是梦中的白狐,在梦中,在神界中他们的爱情没有好的结局,这辈子一定要圆这个梦,要把握彼此,决定主动搭讪,找话题畅谈,原来他就是自己所在学校新报道的老师,学历深,为人正直,早已听说大名,从此他们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