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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平心中哀嚎,脸上却还要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心里憋屈得快要内伤。

与此同时,碧桐书院深处,一间雅致的茶室内。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温流,林墨时,以及面色铁青的顾岩,正相对而坐。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林墨时手持茶盏,细细品味着这首诗,眼中异彩连连。

“妙,实在是妙!温兄,你没诓我,这沈平,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用最浅白之语,道最幽深之情,此等功力,我辈之中,也无几人能及啊!”

可随即,他话锋一转,眉头紧紧锁起。

“可我就是想不通,既有此等才华,为何从前……会是那般不堪的光景?强占民女,放印子钱,闹得满城风雨,还被那明家当众退了婚。这等恶名,可不是一天两天能传出来的。”

温流呷了一口茶,浑不在意地将沈平那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言论复述了一遍。

林墨时听完,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满是震惊。

“风骨!此子有风骨!不慕权贵,甘于风月,难得,当真难得!”

“所以啊,”温流放下茶盏,目光看向他,“你现在还觉得,他配不上子语吗?”

林墨时一怔,随即苦笑着摇头。

“温兄,你我都知道,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李家是皇商,富可敌国,也因此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子语那丫头的婚事,要么是强强联姻以固其本,要么就是陛下亲自指婚,以示恩宠。一个莒南县衙门户房主簿的儿子……这道天堑,如何跨越?”

顾岩在一旁听着,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他看到温太傅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那股妒火与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明白了!

温太傅从一开始,就是想提携沈平,就是想为他和李子语铺路!

果然,温流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寻常人家的儿子,自然是跨不过去。可若……他是我等文坛大家的入室弟子呢?”

林墨时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收沈平为徒?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爱才的心!

可转念一想,他又犹豫了。

“温兄此意……我虽心动,但这沈平过往劣迹斑斑,声名狼藉。他为何藏拙至今,其中必有天大的隐情。在事情未明朗前,冒然收他为徒,风险太大了。我不能拿我林家的百年声誉去赌这一把。”

顾岩心中一松,暗自庆幸林墨时的谨慎。

谁知,温流却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墨时啊墨时,你还是这般瞻前顾后,思虑太重!罢罢罢,既然你这老狐狸不敢出手,那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老夫可就当仁不让了!”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林墨时。

“今日之言,你可记好了。日后,莫要为错失良才而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湖心亭外,长廊蜿蜒。

沈平跟在李子语身后,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午后的风,带着暖意,也带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

今日的她,褪去了初见时的清冷,换上一袭鹅黄色的罗裙,行走间,裙摆如蝶翼般翩跹。

阳光碎成金箔,透过廊檐洒在她身上,连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柔光。

微风拂过,吹起她几缕青丝,露出一小截皓白如玉的脖颈,那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与乌黑的发丝形成强烈的对比。

沈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看着她那微抿的红唇,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看着那衣袂飘飘间勾勒出的动人曲线,一个念头,便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念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回廊里,却清晰异常。

话一出口,沈平自己先是一愣,随即脸颊一下就热了。

完了!

嘴巴比脑子快!

这诗是能随便对女孩子念的吗?这跟当面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前面的李子语,莲步猛地一顿。

她缓缓转过身来。

沈平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呃……那个,李姑娘,你别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这景好,诗也好,一时没忍住,唐突了,唐突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得意忘形了!

李子语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阳光下,她绝美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像是初春枝头最娇嫩的那一朵桃花。

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没有羞恼,也没有责备,反而像是漾开了一池春水,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好奇。

“一顾倾人城,”

她忽然启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接上了下一句。

“再顾……倾人国?”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平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宕机的。

他看着眼前这位绝色佳人,看着她那染上了薄霞的脸颊,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没有羞恼,反倒像是映入了整片春光,水波荡漾,带着他看不懂的,亮晶晶的东西。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正想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李子语却先一步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沈公子……今日来书院,也是为了家师么?”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却又多了几分柔软,成功地将那份旖旎的尴尬化解于无形。

沈平如蒙大赦,连忙顺着台阶往下走。

“哦,不不不,”他赶紧摆手,从随身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两个素雅的白瓷瓶,递了过去,“是为这个来的。”

“这是……?”李子语好奇地接过瓷瓶,入手微沉,瓶身光滑细腻,触感极佳。

“答应送给李姑娘的酒。”

沈平脸上露出一丝期待,“姑娘说过,若是酒好,便可合作。这是我新酿的,还请姑娘品鉴一二。”

李子语心中一动,没想到他还记着此事。

她轻轻拔开瓶口的木塞,只听“啵”的一声轻响,一股浓烈而独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不是寻常酒曲的酸腐气,而是一种霸道的,带着灼热感的纯粹酒香,其中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清甜的桃花芬芳。

光是闻着,就让人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