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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平趁热打铁,声音再度响起。

“第二题。听好了。”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又是两句!

众人这次有了经验,立刻沉浸其中。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这意象太过鲜明!

“是梅花!是傲雪凌霜的红梅!”立刻有人抢答。

沈平笑吟吟地点头,又一坛酒递了过去,坛上书曰:“踏雪”。

“第三题!”

他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东风有恨致玄都,吹破枝头玉,夜月梨花也相妒。”

这次,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数人齐声高呼。

“是桃花!”

“正是!”沈平朗声一笑,亲手将一坛“桃夭”递给最先喊出的那人。

三首咏物诗,三坛风雅酒。

整个场面热闹非凡,文气与酒香交织,那些先前还义愤填膺的读书人,此刻已然彻底被沈平的手段所折服。

温流站在一旁,抚须微笑,眼中尽是赞许。

好小子,真是个奇才!

这哪里是在卖酒,分明是在卖风雅,卖故事!

三首绝妙好词,通过这些读书人的口,不出三日,便能传遍整个莒南,乃至州府。

到那时,云梦阁的名声,可就不是一副对联能比的了。

这看似赠酒,实则是千金难买的绝佳噱头!

人群的另一侧,明嫣彻底懵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在人群中央挥洒自如、光芒万丈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阵阵地抽痛。

那个被她鄙夷、被她厌弃、被她视为耻辱的沈平,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仅认识温太傅,看起来关系匪浅,甚至能当众挥洒如此惊才绝艳的诗篇!

那份从容,那份气度,那份才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意,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内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毅然决然的退婚,或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眼看火候已到,沈平双手虚按,示意全场安静。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商人的精明。

“诸位,谜题已毕,雅兴已足。接下来,云梦阁的酒,正式开售!”

“只是好酒难得,今日不论大小,共限量三百坛。小坛十两,大坛二十两。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十两?二十两?

这哪里是酒,这简直是金子!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如此!

方才还热烈追捧的人群,瞬间冷却下来。

“疯了!沈平这是穷疯了吧!”

“十两银子一小坛?他怎么不去抢!”

“就算是太傅题了字,也不能这么漫天要价啊!这价格,谁买得起?”

明嫣闻言,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心头那股窒息般的悔意,瞬间被一种病态的快感所取代。

她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沈平就算得了些奇遇,骨子里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定价如此离谱,简直是自寻死路!

王宇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得意的狞笑,他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开口。

“呵呵,我还以为他多大长进,原来还是个只懂得哗众取宠的草包。这酒,我看他一坛都卖不出去!借了温太傅的名头又如何?终究是个不会做生意的废物,今日过后,他这云梦阁,便会成为整个莒南县最大的笑话!”

许多人深以为然,纷纷摇头,准备愤愤离去。

在他们看来,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巷口处,一阵比之前更加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下意识地再次回头。

这一看,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只见一辆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四角悬挂着琉璃宫灯的华美马车,在一匹神骏非凡的赤色宝马牵引下,缓缓驶来。

那马神采飞扬,奔行间流下的汗水竟隐隐泛着血色!

“天!汗血宝马!这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西域神驹!”

“看这马车的规制,其价值何止千两!车主人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贵,远超想象!”

在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马车在云梦阁前停稳。

车帘被一只素白纤手轻轻掀开,一名身着华贵衣裙,气质如空谷幽兰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少女环佩叮当,眉眼如画,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人心。

她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雍容与清贵,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是……是安远侯家的嫡女!”

人群中,有见多识广之辈,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骇然。

安远侯!那可是手握兵权的实权侯爵!他的嫡女,怎会出现在莒南县这等小地方?

在无数道震惊、疑惑、敬畏的目光中,少女莲步轻移,径直走到沈平面前。

她那双美丽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平一番,带着几分好奇,最终红唇轻启。

“我要买酒。”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那可是安远侯的嫡女!

沈平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商人的从容。

他拱手一笑,正欲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这位小姐,我们云梦阁的桃花酒,共分‘月桂’、‘踏雪’、‘桃夭’、‘百花’四品……”

话未说完,顾燕清那双清冷的眸子便扫了过来,素手轻轻一摆。

“不必多言。”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每样,十坛。”

人群的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每样十坛?那就是整整四十坛!

一坛小则十两,大则二十两,这随口一句话,便是七八百两银子没了?

这钱,都够在县里买一座上好的宅子了!

沈平心中也是波澜微起,但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小姐,这价格……”

他本想确认对方是否知晓这“天价”,却见顾燕清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对身后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微微颔首。

那管家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叠崭新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沈平面前。

“沈公子,这里是八百两,您点点。”

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方才还在高声嘲讽酒价离谱的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隔空抽了无数个耳光。

王宇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明嫣更是面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