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忍不住想笑,整张脸都憋得微微发红,嘴都噘得快翘上天了,还硬撑着不笑出声。
“你是不是在哄我?”
陆清风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晕,脚步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哎哎哎!见好就收不行吗?我都认输了你还跑?”
冯湘湘反应极快,一把将信封抢回来,塞进自己口袋。
她的眼睛偷偷瞄着陆清风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以后花钱,要提前跟你报备吗?”
她追上去几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夹杂着小小的得意。
“不用。”
陆清风头也没回。
“花完了,要写清单交代钱去哪了?”
她不死心,继续追问,语气越来越轻快。
“也不用。”
他终于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眉宇间竟透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听到这两个“不用”,冯湘湘终于绷不住了,笑得眉眼弯弯。
别看她现在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前世三十多年全扑在部队里,从未有过片刻松懈。
作为标准最高的随队军医,她每天不是在研究医术,就是在参加高强度训练。
那种训练,说残酷都不为过。
负重奔袭、野外生存、战地急救、极限耐力……
每一项都足以击垮普通人,而她却一次次咬牙挺了过来。
可即便这样,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爱情,也羡慕婚姻。
她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在风雨来临时为她撑伞。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是经历过太多,才学会用沉默来保护自己。
以前多少人想给她钱,有的比今天这数多得多。
那些人里,有开着吉普车从省城来的富商,也有在县城开百货公司的老板,甚至还有些是厂里的小干部。
他们有的当面塞红包,有的悄悄往她口袋里塞粮票。
还有的直接把整条香烟放在她家门口。
每一次,冯湘湘都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她知道那些钱背后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接受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她一次都没心动过。
她不是那种能为钱低头的人。
她的尊严比金钱更重,她的原则比利益更重要。
母亲从小教导她:“女人要有志气,宁可清贫,不可失节。”
这句话,她记了一辈子,也践行了一辈子。
可今天接过这个信封,不知怎么的。
她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那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封口甚至没有粘牢。
心里又甜又踏实,像是缺了块的东西,突然被补上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
她忽然觉得,原来被人惦记着、被放在心上,是这种滋味。
她甚至开始偷偷幻想,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该有多好。
哪怕只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一起买菜、做饭、晒太阳,也是一种幸福。
冯湘湘甩了甩头,清醒点!
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就开始犯花痴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脸颊微微发烫,连忙在心里斥责自己。
不过就是给了点钱而已,又不是求婚,至于这么激动吗?
再说了,陆清风可是个正经军人,作风严谨。
两人之间更谈不上什么特别的关系。
可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
她只能假装低头整理衣角,用手指悄悄抹了抹嘴角。
可那笑意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根本藏不住。
“大气!”
她乐呵呵地把钱收好,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夹进随身的小布包里。
就听见陆清风开口。
“先借我点钱,明天我去市里,还有不少东西没买,正好顺路带回来。”
他说着,目光落在冯湘湘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上。
那本子是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用了有些年头了。
它的位置很随意,就摆在煤油灯旁边。
陆清风的眼神在那页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那本子,是下午在供销社买的。
回来的路上没什么事,她坐在车里随手涂涂画画。
车轮颠簸,她就靠着窗边,一边晃一边用铅笔勾勒些简单的图案。
画了几朵花,一个笑脸,还有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
她小时候喜欢画画。
后来生活所迫,便再也没有碰过纸笔。
今天心血来潮,也算是找回一点点久违的乐趣。
刚从笔记本里抽出信封时,本子正好翻开了一页。
正是她之前画了点小图的那一页。
那一页上,除了那些小涂鸦,还有一行小小的字,写的是“好好生活”。
字迹清秀工整,像是特意练过的一样。
那行字下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房子。
旁边站着两个人,手牵着手,背景是一轮太阳。
冯湘湘心里明白,陆清风肯定看到了。
一瞬间,她有点像自己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好像在暗示什么。
她忽然紧张起来,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嘀咕着。
完了,他该不会以为我在暗示他吧?
那画又不是故意画给他看的,纯粹就是一时兴起。
她总不能解释说,那只是一时心情好,随便画画罢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小题大做,反而显得心虚。
但她没那个心思,也就懒得解释。
她挺直了背,神色如常,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若是他真误会了,那也只能随他去想,反正她问心无愧。
她拿起装钱的信封。
“现金就剩三百六十块,今天花出去了差不多两百,存折里的先不动。我给你一百,你要是想买点什么,自己看着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布包,开始数钱。
边说着边要数钱给他。
她甚至故意数错了两次,又重新数了一遍。
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一百块对陆清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愿意开口借,已经是一种信任。
陆清风却摆摆手:“五十就行。你今天买的东西不少了,我再补点小东西就够了。剩下的钱你留着,想买东西的时候,等部队的采购车来再一起去。”
说完,他顺手拿了桌上那个写着冯湘湘老家地址的信封,转身朝西屋走去。
那个信封原本是她准备寄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