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界，枯骨渊。
甫一踏入界内，阴冷腐朽的气息便如同实质般缠上来，裹挟着浓郁的血腥味与死气。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白骨堆，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踩上去发出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符谣光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斗篷那股子寒意似乎无孔不入，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如今灵力尽失，比凡人强不了多少，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举步维艰。
从搜魂所得的零碎信息以及弹幕偶尔的剧透来看，九幽兰极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喂，还要走多久？”符谣光忍不住开口。
几日奔波下来，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能坚持下来全凭一口气。
走在前头的季灾脚步未停，声音懒洋洋地拖着：“跟着便是，还怕本座卖了你不成。”
【卖是不至于，但我感觉魔头在憋一波大的！】
【我来剧透一下，九幽兰是有守护兽的！好像很厉害！】
【守护兽再厉害，能厉害得过魔头吗？但是带我们小符来，不是纯送吗……】
符谣光瞥见弹幕，心中隐约感到不安。
这鬼王心思深沉，喜怒无常，虽然是暂时受制于她，但难保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那日在无归城外，她问季灾，要不要助她毁了裴令仪。
那时季灾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本座只关心契约何时解，其他的，都随你”。
这让她一时半会儿摸不清他的态度，当初在封印内见到他，似乎是恨透了裴令仪，可是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下来，他对于复仇一事似乎又是无所谓的态度。
但总归有季灾在，她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其他的，走一步是一步。
符谣光压下飘远的思绪，又跟着季灾深入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雾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她不得不伸手紧紧拽住季灾的衣袍，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季灾似乎顿了一下，没甩开她。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季灾停下了脚步，示意她看：“就在这里。”
周围的雾气散了些许，因此她得以看清他们所处的位置。
季灾所指的地方，是一处悬崖。
她探头望去，那悬崖下被一层莹莹的结界笼罩住，看不清虚实，只有呜呜的风声从底下倒灌上来，带着几分凌冽的杀气。
仅仅看了一眼，她都感受到一股心悸。
“在悬崖下？”她蹙眉，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季灾的表情。
“嗯。”季灾低低应了一声，侧过头来看她，唇角似乎极快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几乎让符谣光以为那是错觉。
弹幕瞬间炸开——
【喔趣！我看到了！魔头刚刚是不是偷笑了！】
【警告！警告！魔头笑得不对劲！】
【小符快跑！我感觉魔头不怀好意！】
符谣光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这几日她算是摸透了一点季灾这性子，越想干坏事笑得越开心。
于是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在哪呢？”
季灾倒也回答得干脆：“九幽兰喜阴，但其实更喜月华精魄，因此，它会长在崖底，水边，偶尔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
符谣光看不清崖底，这一番话听了也没多大用处，眼下倒是有另一个问题：“我们怎么下去？”
季灾闻言，连那桃花眼中都染上了几分笑意，他慢条斯理道：“简单。我带你下去。”
符谣光心中狂跳，瞪着季灾，没声好气道：“你想干嘛？”
“带你下去采药啊，我的主人。”季灾悠悠拖长了调子，那声“主人”喊得千回百转，嗓音低哑性感得不像话。
符谣光被他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连连后退，脚跟悬空，堪堪踩在悬崖边缘：“我警告你季灾，收起你的坏心思，我死了你也得死！”
季灾散漫应好，却在下一瞬，抬手轻飘飘地一推——
“季灾你混蛋！！”
符谣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便失去平衡，朝着崖底坠去。
【啊啊啊啊真推了！？】
【魔头这个大猪蹄子！】
“吼！！”
几乎就在她坠落的一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上空炸开。
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崖底蹿出，几乎遮天蔽日，一双赤红的竖瞳紧紧锁住崖边的两人。
是蛟龙！
弹幕所说的守护兽？
那蛟龙在半空中盘旋片刻，忽地张开血盆大口，朝季灾咬去。
“季灾！”符谣光下坠中看到这一幕，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愤怒，忍不住惊叫一声。
季灾脚步微顿，不知是否听到了那一声呼喊，随即身形一动，迎了上去，反手一道掌风轰向蛟龙的双目。
轰！
恐怖的余波将四周雾气震开，所波及之处瞬间化作虚无。
符谣光最后竟还抱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她想，还好是被季灾推下来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符谣光在崖底站定时，还以为落入了幻境中。
不对啊，那么高的地方被推下来，怎么会是脚落地呢？
答案无从得知，因为自从她掉下来后，弹幕就消失了，倒让她不太习惯。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往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眼前冒出点点幽光。
如幽冥鬼火。
耳边渐渐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迎面拂来的风中带上微微的潮意。
她虽是在典籍上见过九幽兰的描述，不过寥寥几字，若是真的碰到，她也是认不出来的。
不知为何，她回想起方才季灾的描述，心中莫名有种预感，九幽兰就在不远处。
她顺着水声而去，滴水声逐渐化作涓涓细流，周遭的温度也渐冷下去。直到脚下猛然一空，符谣光慌忙退后，却还是踩了个空，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抓向一旁横生的枯藤。
呲——
手掌被尖锐的倒刺划破，鲜血淋漓，她越是抓紧，那刺扎得越深，几乎贯穿她的手掌，才堪堪止住下坠的趋势。
钻心的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
符谣光白着脸，心想，真是倒霉，苍雪的剑伤还未痊愈，这手又废了一半。
但此刻还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咬牙，身体借着惯性一荡，滚落在前面一处平台上。
再抬眸时，一片幽蓝映入眼帘。
莫名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些通体散发着柔和蓝色光晕的灵草，似乎……都是九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