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幕是如此的令人绝望,以至于Z23抬起哆嗦的手捂住了脸。
“老天……”
哈迪斯箱子还没放下手里的提箱,这时正忙着和明塔在心灵链接里讨论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事情的起因显然不能归咎于他们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地点。
慢慢地、轻轻的,哈迪斯往旁边稍移一步。
“哗啦啦”一阵脚步轻响,面前的十来号大小姑娘瞪着星星眼集体平移。
“……我是你们的长官,不是请来耍杂的演员。”
Z23更绝望了。
时间是和格罗莫夫道别后不久,地点是A区大门往里走。Z23接过了带领新任上司熟悉工作的任务,首先就是接受舰灵部队的检阅——这是早就安排进日程表的。然而不幸的是,这帮家伙毫不在乎丢人现眼。不需要事先集合列队的行动有很多种,参观出土文物肯定包括在内。还有一种说法是人类普遍都会对舰灵产生好感并大方地包容其失礼举动,但Z23觉得相信这一套说辞本来就不太聪明。
不过她对哈迪斯的气量倒是较有信心……大概。
“哇~喔。”为首一身穿白色连衣短裙、紫色短发上戴着小王冠发饰的可爱姑娘目光炯炯,同时狠摇胳膊上挂着的白色双马尾少女,其动作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形似安哥拉兔成精一样的小姑娘马上就要睡着了。
“哇~哦。”一众舰灵姑娘齐声附和。
Z23使劲瞪向混进人堆且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凌波,后者立刻心虚地扭过脑袋往后一缩。仔细想想,一开始凌波在哈迪斯和Z23之间来回扫视的眼神就很奇怪,而联想她在跑开之后飘来的那句尾音“……标枪,的说。”,那就几乎可以宣布某人罪名成立了。
早有预感外加恍然大悟,Z23愤然挥舞起了手里的记事本。
凌波脑袋摇得像早六点的闹钟。
平心而论,哈迪斯觉得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板起脸来作铁血司令状,检阅这帮有组织无纪律的生物着实让人脊梁冒汗。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样的群魔乱舞都不会产生那怕一丁点有关“军队”的联想:一帮瘦瘦矮矮的小姑娘、穿着各式各样唯独不像军装的服饰、面见新长官时第一反应是打听人家的八卦,而且毫不在意当事人感受。
唯三看起来正经点的,一个在哈迪斯背后怨气冲天奋笔疾书;一个远远观望貌似镇定;还有一位,眼见就要暴起怒劈身边老姐的脑壳。这不怪她暴躁,一个人在被持续肢体骚扰近十分钟后,即使她是个冰山脸也会发觉肾上腺素飙升的。
即使所谓的“肢体骚扰”只是捅咕手肘。
“……苦脸婆苦脸婆,看看是不是你的菜……”
哈迪斯都不好意思为自己的声学传感器说两句。
但是话虽如此,哈迪斯能明白面前这帮看似滑稽的姑娘在“工作”中应该不会令人失望。单看Z23来说,虽然有点死脑筋外加间歇性神经质,但她在战斗中展示出的的技巧和意志还算差强人意。
想想以前手下的那帮俄利倪厄斯,同样是杀场梦魇居家废萌,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服从“军营中着正装”的规定。
哈迪斯正在这触景生情,另一边Z23却实在忍受不了这群活宝的精神逼供了,她几步冲上前去,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地下了驱逐令:
“都多大人了,啊?还这么无聊!别以为今天就不用干活了,今天不是有设备例行检修?近海巡逻谁负责?还有标枪!凌波!拉菲!你们几个先把宿舍给我收拾了!别以为咱们合住就能把多出来的房间当仓库!下午检查哦!”
Z23一言既出顿时四海皆平,一帮丫头立刻嘻嘻哈哈作鸟兽散,唯独凌波发出一声被踩了尾巴的小狗样悲鸣。不过也难为Z23看着不大的肺活量,却能做到一嚎到底不打磕顿,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本事……
添乱的跑没影了,Z23转过身,添乱的源头还站在面前。
哈迪斯眼见着Z23小姐的肩膀耷拉下来,刚才当家大姐般的威势转眼间烟消云散,姑娘看向哈迪斯的紫汪汪大眼睛中带着高纯度的哀怨。
咱都成这样了,咋还有人跑来添堵呢?
“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哈迪斯笑笑。“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点,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这怎么可能,埃德斯先生。”平静的语气中隐含深重的无力感,Z23脸上带着放弃挣扎般的淡漠——另一种说法是面若死灰——说道,“您救过我的命,还有悉尼、墨尔本,没准也有刚才中哪几位的。还有终……端小姐,也在的吧?”
“午安。”明塔微微露头,小声打招呼。
哈迪斯感觉这张小脸再白下去,就能部分解决她附近的夜间照明问题……
“具体事宜以后再说,”哈迪斯举了举手里的提箱,“我可能要叨扰一段时间了。不过首先,能带我去安顿一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从一号行政楼出来的时候,哈迪斯已经两手空空。而在他身边的,是恢复平常神色而脸上略带好奇与疑惑的Z23小姐。
“所以,您是为了自己的任务才来应征上任的?”
“差不多吧。”哈迪斯点点头,“不过说‘任务’不太准确,我来到这颗星球完全是个意外。事后没人发奖金,那还算什么任务?尽管这么说显得有点虚伪,但我确实是自愿帮忙的。”
一说这个,Z23有点慌张:“不不不我没有怀疑您的用意的意思!”
哈迪斯笑笑,注意到少女略显急促的脚步后放慢了速度:“这倒没关系,而且我确实可能会对你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先行赔礼了。”
“……您要待很长时间?”
“说不准,我是工作时是目标驱动的类型。”
Z23犹豫片刻,最终决定顺水推舟。
“能透露一下您的呃……工作是什么吗?”
哈迪斯看了她一眼,所幸眼神里没有表现出“你想知道的太多了”的意思。
“大部分情况下是推迟世界末日,偶尔帮别人看孩子……哦,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哈迪斯漫不经心地扯着手套,“这次的话,我需要完成必要调查后才能做决断,决断我该干涉到何等地步。”
Z23听完,不禁小声嘀咕:“塞壬确实很麻烦,但还没到世界末日的程度吧……”
她紧了紧抱在胸前的记事本。
哈迪斯瞟了她一眼,默然半晌,才沉声开口:“别低估未知,小姑娘。要是所有人都把奥卡姆剃刀原理奉为圭臬,那就别对你们的前途抱有希望了。”
他的话让Z23心里一紧。
哈迪斯仍然像个下咒的神汉一样念念有词:“有很多不容乐观解释的迹象,这些都会或多或少地反映在你们的感知维度层中……我知道你听不懂,听不懂我才敢说。要是你念过灾变学的三年级课本,这时候就该披着白床单满大街敲锣了。”
Z23脸上一阵纠结,可以形容为听到了听似郑重的大事于是想要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却发现自己啥都没听懂于是对严肃的原因无从谈起的表情。还有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她船生中屈指可数的被叫“小姑娘”的经历。
哈迪斯微笑起来,这反应正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