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辆猛士越野车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去,它的速度快得仿佛要撕裂那厚重的夜幕。车窗外,军用机场的跑道灯连成一条流动的光河,不断地向后飞驰。
车内,李宁运紧紧地攥着车门上方的扶手,他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引擎的嘶吼声在车厢内回荡,震耳欲聋,但这丝毫无法掩盖他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每一次车身的颠簸都像是踩在悬崖边缘,让他的心跳愈发剧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丁镇岳,他那苍老的侧脸在仪表盘冷光的映照下,显得紧绷如铁。尽管警卫几次试图递给他一瓶水,但都被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挡开了。
还有多久?丁镇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是砂纸在钢板上摩擦一般,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七分钟,首长!”司机盯着导航,油门几乎踩进引擎舱,“塔台已清空三号空域,鲲鹏-20进入最后预热。”
李宁运的目光扫过后视镜。演习场的灯火早已消失在漆黑的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十二年后,这片平原上将只剩下辐射尘遮蔽的废墟和异族筑起的血肉巢穴。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却撞上丁镇岳从后视镜射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沉淀成更沉重的质询。
“小子,”丁镇岳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引擎轰鸣,“如果这一切…真是场噩梦…”
“那砺剑村三百二十七条命,枭龙-07机组和天鹰航班三百七十九个冤魂,会在四小时十一分钟后把噩梦变成现实。”李宁运截断他的话,声音里没有波澜,只有冰冷的刻度。他报出精确到个位数的死亡人数,像宣读阵亡通知书。
车厢内死寂。警卫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丁镇岳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李宁运脸上。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车胎摩擦跑道的尖啸在撕扯空气。
“首长!到了!”司机嘶吼着猛打方向。刺耳的刹车声中,猛士车甩尾停在一架墨绿色战略运输机的舷梯旁。机舱门洞开,引擎喷出的热浪灼烧着空气。
丁镇岳推门下车,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带他上去!”他对警卫下令,自己则抓过卫星电话,一边登梯一边对着话筒低吼:“我是丁镇岳!启动‘长城’协议最高响应!重复,最高响应!目标区域:中枢海!验证码:精卫衔微木!”
最后五个字如同密码,瞬间激活了某种沉睡的巨兽。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密集的键盘敲击和权限核验声。李宁运跟着踏上舷梯,金属台阶在脚下微微震颤。鲲鹏-20庞大的机体如同蛰伏的钢铁山脉,机翼切割着稀薄的云层,月光在钛合金蒙皮上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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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是另一个世界。柔和的壁灯下,六张真皮座椅呈弧形排列,中间是全息投影台。没有普通军用运输机的嘈杂,只有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丁镇岳瘫坐在最内侧座椅,闭着眼,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李宁运被警卫示意坐在他对面。
“给他注射Z-7。”丁镇岳闭着眼吩咐。
警卫从恒温箱取出一支淡蓝色针剂。针尖刺入颈动脉的瞬间,冰线般的液体涌入血管。李宁运肌肉猛地绷紧——前世记忆碎片如开闸洪水般冲撞意识壁垒:周将军被镰刀兽前肢贯穿胸膛时喷溅的滚烫鲜血;老赵点燃煤气罐前最后回头望的那一眼;蘑菇云膨胀时指挥部合金穹顶融化的刺目白光…剧烈的生理性干呕让他蜷缩起来。
“Z-7神经稳定剂,科学院最新成果。”丁镇岳睁开眼,声音疲惫,“它能暂时锚定你的意识,防止创伤性记忆冲击导致脑死亡。”他挥退警卫,机舱内只剩下两人。“现在,把你看到的末日…从头说。每一个细节。”
引擎推力骤然增大,鲲鹏-20撕裂云层冲向平流层。李宁运在推背感中挺直脊背,瞳孔深处燃着地狱的余烬。
“九十天后,格林尼治时间凌晨零时整,欧洲核子研究中心最后一次进行‘创世’级粒子对撞实验。”他的声音在引擎轰鸣中异常清晰,“这次撞击将产生一个亚稳定的‘上帝粒子’奇点,引发全球范围内的量子潮汐效应。首次穿越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开始,随机选择全球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将其连同周身三米内非生命体一同传送到一个被称为‘四色地狱’的异世界。”
全息投影台无声启动,幽蓝光线在李宁运面前交织。他指尖划过空气,图像随之变幻:扭曲破碎的欧核中心地下隧道;东京街头凭空消失的人群留下的衣物鞋履;纽约地铁车厢内只余下散落一地的手机和背包…画面最终定格在太空中俯瞰地球的视角——无数细微的蓝色光点从地表浮起,如同倒流的星火,消失在虚空中。
“此后三年,每日同一时刻,都有千分之一人口消失。三年期满之日,地球剩余人口将被整体强制传送。”李宁运的手指点向投影核心,“这就是人类文明的三年喘息期。而在四色地狱…”
图像切换。猩红的天空下,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镰刀兽群如潮水般漫过丘陵,将一队身穿残破迷彩的人类战士淹没;深紫的沼泽中,半透明的水母状生物释放着致命孢子,接触者皮肤瞬间溃烂见骨;惨绿的丛林中,六臂蛇身的类人生物正在肢解一具穿着宇航服的尸体;漆黑的焦土平原上,高逾百米的岩石巨人缓慢移动,每一步都引发地震般的轰鸣。
“赤、紫、绿、黑——四色异族,统治着那个世界的不同象限。”李宁运的声音像钝刀刮骨,“人类被作为最低等的‘肉种’投放,分散在各族领地充当奴隶、试验品和…储备粮。”
机舱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丁镇岳的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我们抗争了九年。”李宁运调出最后的画面:残破的钢铁堡垒矗立在焦土上,背景是扭曲的异星双月。“建立过十二个大型据点,尝试过基因改造、机械义体、灵能觉醒…但最终都失败了。”画面切换至自毁倒计时:血红的数字在总指挥室屏幕上跳动——00:00:07。周将军残缺的身影挺立在闸门前,身后是疯狂撞击的合金门板和尖锐的嘶鸣。更远处,最后三辆运输车正冲进剧烈波动的空间门。
“最终防线代号‘归墟’。”李宁运闭上眼,声音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自毁倒计时归零时,指挥中枢三十二万吨当量的战术核弹引爆,为那六百七十三名十岁以下儿童争取了最后三秒撤离时间。代价是…堡垒内九万七千名守军,包括周将军和整个参谋团。”
丁镇岳猛地站起,撞翻了座椅旁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驼色地毯上蔓延,像干涸的血渍。他走到舷窗边,背对着李宁运,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窗外,云海在月光下翻滚,下方是沉睡的万家灯火。
“周卫国…”丁镇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是我带出来的兵…在西南边境排雷,他为了救新兵,自己踩了松发雷,硬是站了八小时等工兵…”
李宁运沉默。记忆里,周将军被刺穿胸膛时,手里还紧攥着半截炸断的合金指挥棒,上面刻着“西南虎贲”的番号。
“证明给我看。”丁镇岳霍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不是那些录像!我要现在!立刻!能摆在七人小组面前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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