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看到你下来,所以就上来找你了呀。你不是说把书还回图书室就会下来吗,怎么跑到天台来了?”
“图书室里有点闷,我就上来透透气。”小云站在女儿墙前,朝小木希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吧,我等下就下去找你。”
小云本就不擅长说谎,可小木希没多想,只点头应了句“那你快点”,便转身下楼——唯独没关天台的门。小云走到楼梯间,探头往下望了几眼,确认小木希的身影消失后,才折回天台,轻轻合上了门。
她走到正对操场的女儿墙前,挪了挪花盆的位置,接着又捡了几块砖放在花盆边叠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楼梯”,然后踩着这些“台阶”往墙头爬。
“小云,禹承他……”
门“啪”的一声又开了,小木希又折了回来。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找他,就又上楼了。他上楼的原因两个。一个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小云说有东西给他们,要木希和禹承放学后等她。还有一个是前不久他和禹承吵过一架,现在禹承完全不搭理他。今天禹承值日,一直还没出教室,小木希不好去催他,就又上来找小云了。
他有点疑惑门为什么又关着,但是没有看到小云下去,所以他觉得小云还在天台,所以还是把门打开了。但是当他重新打开门看到小云的时候,小云已经一只脚踩到了墙头,另一只脚踩在花盆边缘,他不知道小云在做什么,但是凭本能便意识到有危险,开口喊道,“小云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听到小木希的声音,小云慌了神,踩着花盆的左脚一滑,整个人往后一倒,屁股狠狠坐到了地上。小木希一惊,连忙往小云身边跑过去,但没注意到地上被小云放了本书,还压了块砖头,一不小心被砖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手掌心在地上往前一搓,渗出血来。
他忍着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地上散落着小血滴,从大小和距离来看明显不是自己刚刚摔倒的时候沾在地上的。甚至他还发现靠近裤腿的位置有一条血痕,但是他只觉得膝盖有些疼痛,小腿并没有感觉,显然也不是他的血。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了那块砖头、那本书、以及那书脊中刺眼的鲜红。
“小云,你流血了吗??”
小木希的语气更慌了,可回头时,却见小云又开始爬墙头,这次竟两只脚都踩在了墙头上,整个人朝外蹲着。
“小云,你快下来呀!!”
小木希叫嚷着,但是他不敢直接扑过去。现在小云颤颤巍巍地蹲在墙头上调整姿势,想要一点点将身子朝向天台里面,他担心自己一过去,小云就站不稳摔了下去,只能一点点朝小云挪过去。
“木希,我没事的,”小云假装镇定,但是声音却轻微在发抖,“只要我能单脚站在这上面5分钟,我就能把东西拿给你们了。”
“什么东西要你站在这里才能给我们,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先下来再说。”
“不行,错过了今天我就再也给不了你们了。”
“你快下来,我们不要那个东西,这太危险了!”
小云没有听小木希的话,而是向两边伸开双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准备转过身朝向小木希了,但是当她的膝关节超过90度之后,由于上半身略微有点前倾,她看到地面离自己四层高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木希,我怕……”
“别怕,我现在就把你拉下来。”
但是小木希刚想加快往小云身边走过去,却又“砰”地一声摔在了地面,他转头却没有看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而禹承和奎狺看到了那个瞬间——刚刚有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捆在了小木希的脚踝处,小木希一回头它就消失了。
“不行,我必须做到,不然狐仙就不愿意帮我实现愿望了。”
「狐仙?愿望?」
小木希抓取到了关键词,但却并不知道小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只知道他得把小云拉回来才行。
“小云,你先下来,狐仙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是真的哦,他现在就在那里。”
小云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抬起右脚开始缓缓转身,一边伸手指了指天台门的附近。可是顺着小云指的方向,小木希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连旁观者的禹承和奎狺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只在小木希和小云身上。
小木希不敢再慢了,再拖下去,小云随时可能掉下去。他迅速爬起来,想直接扑过去抱住小云的腰,把她拉回来。可就在他跑到小云面前、伸手的瞬间,小云却猛地往后一仰,整个人朝墙外掉了出去。
刚刚的景象,是当初禹承唯一看到的画面。当时刚打扫完卫生的他,正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无意间往这边一瞥,瞬间愣住了——他看见小云从天台上掉下来,而林木希正朝着外面伸着手!
“林木希把小云从天台上推下去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连0.01秒都不到。十五年来,他一直这么认为,也因此记恨了小木希十五年。可此刻,作为天台上的旁观者,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小木希碰到小云之前,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突然从两人和墙的间隙窜出,狠狠往小云的腹部外顶了一下!
“小云!”叫嚷声不止来自小木希,还有被奎狺强迫唤醒记忆的“现在的木希”。那段被遗忘了十年的记忆,正狠狠刺痛着他的大脑、心脏,还有灵魂。
小木希伸手抓住了小云的手腕,想把她拉回来。可花盆挡在身前,他既没好姿势,也使不上劲,只能死死攥着小云的手腕,一点点往后扯。
这一幕,小禹承没能看见。在他认定“小木希推人”的瞬间,便气冲冲地跑下楼,往操场赶去。
“小云,别怕,我现在就拉你上来!”小木希咬着牙往后退,可很快,他“啊”地叫了一声——手腕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剧痛传来。出于本能,他的手瞬间松了劲。
等他想再伸手去抓时,已经晚了。小云开始急速下坠,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女儿墙旁,看着她掉下去,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搭在墙上,顺着手腕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沿着墙头往下蔓延。
“假的……这肯定是假的!”禹承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不,天盘复现的场景,永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奎狺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禹承实在不敢相信——他记恨了林木希十五年,一心想让他“偿命”,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恨错了人,小木希根本不是害死小云的直接凶手。
木希也瘫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见两人都失魂落魄地瘫坐着,奎狺叹了口气,解除了天盘,将两人拉回了真实时间线的天台。
天盘的时间流速比现实快,此时夕阳还没彻底落下,荒凉的天台上,两人的影子被落日拉得狭长。风一吹,扬起满地尘土,让原本沉重的氛围更添了几分落寞。
奎狺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眼下不正是拿走这小子体内东西的大好时机吗?”
他敏捷地从禹承肩上跳到木希肩上,抓着衣服往木希心口爬去。就在他暗自得意即将得逞时,“砰”的一声闷响传来——禹承一拳打在了木希脸上,鼻血瞬间从木希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要是你一开始能发现小云不对劲,不就能拦住她了吗?!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注意到,就那么走了!”禹承撕心裂肺地吼叫,声音震得木希的灵魂都在发颤。木希早已没了先前和禹承对峙时的气势,整个人蔫得像株被霜打了的黄花菜,两眼无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都是我的错”。
“砰、砰”,又是两拳砸在木希脸上。禹承显然已经失控,完全忘了自己“绝不动手打人”的底线——他对木希的恨意,早已从“认为他杀了小云”,变成了“恨他明明有机会救小云,却错过了”。
木希此刻也陷在无尽的自责里——正如禹承所说,如果当时他第一次上天台时,能多往前走几步,而不是只站在门口,或许早就发现小云的不对劲了,小云也就不会死。禹承从一开始就没错,是自己害死了小云。
“你说得对,是我害死了小云!你打啊,把我打死!”见禹承停了手,木希竟伸手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砸去。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奎狺的“小动作”被打断,显得格外生气,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让你们进天盘回溯时间,是为了让真相大白,不是让你们在这纠缠哭闹!尤其是你赵禹承,从今天见到林木希开始,你哪有半分做警察的样子?要是天下警察都像你这么情绪化,还怎么破案?”
奎狺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禹承克制住了情绪,但他显然并没有完全恢复理智,还处于悲痛的状态,“害死小云的不是你林木希,是我赵禹承。要是我能在那之前发现小云不对劲,她就不会跑来天台想要用什么唤狐术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教小云这种歪门邪道!!”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指骨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至少现在他知道,木希不是杀人犯,十五年的耿耿于怀,也该结束了。他试着接受天盘里看到的“真相”,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奎狺,”禹承惊恐地看向奎狺,“我、小云和木希明明是一起在这所学校的三年一班,那时候我们都才九岁。如果这是十年前的事,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我不知道。”奎狺摇了摇头——他从诞生到现在已过千年,又总用天盘回溯时间,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早已麻木,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可如果真如禹承所说,本是十年前的事,在他记忆里却成了十五年前,那显然有人动过他的记忆。是谁?为什么?又怎么做的?
奎狺甩了甩他的小尾巴,说道:“要不我也扎你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趁我没注意,偷偷改了你的记忆?”
禹承却摇了摇头:“要是单纯记忆的问题,倒还好说。可这意味着我现在才十九岁——十九岁的我,本该还在警校,而不是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这话确实有道理,问题或许不止出在记忆上。奎狺摸着下巴思索,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来不及细想,急忙朝禹承喊道:“有东西要过来了!快拉着这小子躲开!”
禹承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东西”“往哪躲”,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就从木希面前窜了出来,径直朝他心口冲去。禹承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年缠住小木希脚踝、又把小云推下天台的东西!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挡在木希身前,把他推到一边。
“噗嗤”一声,那团东西从禹承后背扎入,穿透了他的胸口,又迅速抽了出去。鲜血从他胸口喷涌而出,溅在木希的衣服上、冰冷的地面上。很快,禹承便靠在木希肩头,没了动静。
随即,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从禹承身上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