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边界，垃圾山一如既往。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悬浮车，将两个裹着防尘布的人形物体丢下，旋即喷吐着能源的黑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漫天风沙里。
“呸呸呸！”
陆昭野扯掉头上的布，吐掉嘴里的沙子，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嚎。
“军方这帮孙子，送佛送到西懂不懂？这服务态度差评！”
谢墟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他环顾四周，确认了方位。
“先回家，这里不安全。”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两人互相搀扶，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金属垃圾和化学废料之间。也不知走了多久，那栋熟悉的废弃公寓楼，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陆昭野有气无力地推开大门。
【哔哔——检测到生命信号！】
“欢迎女王大人回家！”
三驴子闪烁着蓝色的指示灯，吭哧吭哧地滑行过来，机械臂上下挥动，仿佛真的很兴奋。
“谁说机械是冷冰冰的？”
陆昭野坐在三驴子的一条臂弯上，任由它将自己抱上楼；谢墟则被另一条机械臂扛起来，硬邦邦的肩膀直顶他的胃，让他想说话都困难。
三驴子把人带回五楼后，大驴子火速冲进厨房，开始扒拉适合二人身体状态的菜谱，几分钟后，它的显示屏上出现一个笑脸符号。
【检测到贵宾回归，正在准备餐品，以示庆祝。】
二驴子立刻开始围着他们俩转圈，喷洒着微量的清洁雾剂，试图清理他们身上的血迹和污垢。
“够了，再喷我就真成消毒水味了！”
陆昭野挥手驱赶二驴子，看着虽然破旧，但却莫名让人安心的客厅，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活着滚回来了…”
二人戴上纽扣，启动医疗功能。
【正在修复伤势，预计需要12小时】
虽然离开不过大半个月，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和“被死亡”后，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但机器人们蠢萌的欢迎仪式，瞬间将那种隔阂击得粉碎。
家还是那个家。
破，但安心。
谢墟直接虚弱地睡了过去。
陆昭野环视四周，打开监控画面。
“怎么没有看见小老鼠？”
三驴子接收到讯息，屏幕即时显示：
【小老鼠每日作息阅览，请查看】
陆昭野随手点开，全息投影上，小老鼠的生活单一且枯燥，每天早上出门捡垃圾，晚上便拖着小车车回来，总有不同的收获。
陆昭野又点五楼走廊尽头的两间房，果然看到了十来堆各式各样的零件。
“可以啊，这小子应该叫小松鼠。”
囤货技能一流。
将公寓整个巡查一番后，陆昭野也放心下来，闭上双眼，进入了睡眠模式。
晚饭时间，小老鼠准时归家，他刚进门，就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老大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丢下小拖车，跑上楼。
“老大——”
小老鼠推开虚掩的房门，嘴里的老大还没喊完，就猛地刹住了脚步。
客厅里，两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色“人蛹”，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医疗修复液在“蛹”内缓缓流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声。
二驴子正守在一旁，显示屏上闪烁着【医疗中，请保持安静】的字样，还配了一个“嘘”的表情符号。
小老鼠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老…老大？谢…谢大哥？”
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两步，围着那两个银色茧子转了一圈，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这…这是咋了？进化了？”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想戳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又猛地缩回来，生怕碰坏了。
二驴子的机械臂轻轻拦在他面前，显示屏切换：【严重损伤，正在深度修复中，预计剩余时间：1小时42分钟。】
小老鼠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虽然年纪小，但在第七区长大的孩子，比谁都明白“严重损伤”和“深度修复”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他的老大和谢大哥，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两个银色的人蛹，又看了看忙忙碌碌，试图给“蛹”表面喷洒清洁雾剂的二驴子，以及厨房里传来大驴子做饭的轻微响动。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小老鼠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蹭上了一道黑印。
他没有再大声嚷嚷，只是默默地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楼，把今天捡回来的“宝贝”，一一搬到他的小仓库里。
做完这一切，他进了清洁舱，换上干净衣服后，便抱着膝盖，安静地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人蛹。
只有三驴子显示屏上偶尔变化的倒计时数字，和他肚子里因为没吃晚饭而发出的“咕噜”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修复完毕。】
银色物质迅速褪去，陆昭野首先睁开眼，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力量正在逐渐回归。
谢墟也随后醒来，他坐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眼神慢慢聚焦。
小老鼠见兴奋地冲过去，。
“老大！谢大哥！你们终于醒了！”
他想要拥抱二人，却又担心碰到他们的伤口，只能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的激动。
陆昭野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小家伙，我们没事了。”
“我就知道老大是最厉害的！”
这时候，大驴子将晚餐端了上来。
三大盘粉色肉排，被煎得表面金黄，旁边还有不少表皮焦黑的彩色小番茄。
陆昭野拿叉子戳了戳。
“这啥玩意儿？”
大驴子显示：
【晶甲蜥蜴，蜥蜴变种。剥去坚硬的外壳和晶体后，肉质异常鲜嫩，口感介于鱼肉和鸡肉之间，自带淡淡的咸味，无需额外调味。】
“这不都是你杀的异兽嘛。”
“我杀的时候它还穿着衣服，现在它脱了衣服，我还能认识？”
谢墟：……
谢墟将肉排切小块，配合小番茄一起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
“嗯~大驴子，厨艺日渐进步啊！”
大驴子毫不客气地显示笑脸。
谢墟也毫不客气拆穿。
“那是我设计的菜谱。”
……
接下来的日子，公寓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平静。
陆昭野和谢墟达成了默契，谁都没有过多讨论比赛、谢家或者军方的“生路”，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
虽然纽扣的医疗系统修复了二人的身体，但能量透支也需要时间调养。
有了小老鼠的存在，陆昭野也不出门捡垃圾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客厅里。
她指挥着三台驴子干这干那，把当年从垃圾堆里淘来的老式游戏机接上电，玩着像素风的复古游戏，嘴里叼着谢墟新研发的“蛋白质营养液”。
谢墟的伤更重一些，主要是精神力和基因层面的损耗。
他拿出了那支冠军奖品，生命药剂。药剂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绚丽的金色光泽，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流动。
陆昭野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这东西…靠谱吗？王家的东西，还是实验品，别给你喝出个三头六臂来。”
“军方肯把它当冠军奖品，至少说明它有一定价值，赌一把，总不能一直当个废人。”
况且，他也没有时间等了。
谢墟眼神平静，仰头将药剂一饮而尽。
味道并不刺激，反而有种很奇妙的温暖感，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没有爆体而亡，也没有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