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愧疚,越想越害怕。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一个人能好好的。
终于,龟丞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医师,他怎么样了?”苏小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张地问道。
龟丞相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叹了口气:“三殿下他……伤势很重。大皇子殿下的那些死士,用的兵器上都淬了‘化龙煞’,专门克制我们龙族。再加上三殿下之前为了给苏姑娘你压制丹药之力,损耗了本源,元气大伤……如今是伤上加伤,情况……不容乐观啊。”
苏小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办法倒是有。”龟丞相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三殿下乃是至纯阳龙之体,如今煞气入体,阴阳失衡。若想救他,需得以至阴之物调和。而苏姑娘你……你体内的那枚丹药,其核心虽是龙族本源碎片,属阳。但炼制它的药材,却多为阴寒之物。如今丹药与你血脉相融,你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契合三殿下的‘至阴之体’。”
苏小小听得云里雾里:“你……你说简单点。”
“简单来说,”龟丞相言简意赅地说,“就是需要你们……立刻成亲,结成‘命脉羁绊’。唯有如此,才能以你的至阴之力,化解他体内的‘化龙煞’。否则,不出三日,三殿下他……便有性命之忧。”
苏小小彻底呆住了。
又是成亲。
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原点。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情,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之前,她是为了活命,被迫接受。
而现在……是为了救他的命。
她看着房间里那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我嫁。”
夜深了。
医师们都退下了,偌大的听澜小筑,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苏小小坐在敖凌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睡得很沉,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仿佛在梦里也在经历着什么痛苦。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那苍白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好转。
苏小小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
可他,是在危急关头,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下所有攻击的人。
也是现在,躺在这里,生死不知,等着她去救的人。
她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了一块毛巾,笨拙地、轻轻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他的皮肤很凉,像玉石一样。
这大概是苏小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这个冰块脸,长得是真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就是颜色太淡了。
她正看得出神,敖凌的睫毛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小小拿着毛巾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你……”敖凌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没哭?”
苏小小:“???”
你醒来第一句话,就这个?
“我为什么要哭?”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以为,”敖凌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困惑,“你会害怕,会哭着闹着要回人间界。”
“我是想啊。”苏小小撇了撇嘴,把毛巾扔回水盆里,“可我现在走了,你怎么办?等你死了,谁来给我‘拆弹’?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眼神却不敢看他。
敖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谢谢。”
苏小小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龙太子,竟然在跟她说“谢谢”?
“谢……谢我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谢谢你,”敖凌的目光,落在她还有些发红的眼圈上,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没有丢下我。”
苏小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猛地转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谁……谁管你啊!我说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她梗着脖子,嘴硬道。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小才闷闷地开口:“喂,冰块脸。”
“嗯。”
“你……疼不疼啊?”
敖凌没有回答。
苏小小忍不住回头,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那点小小的别扭和嘴硬,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站起身,从旁边的衣柜里,抱出了一床柔软的被子,轻轻地、笨拙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她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床边,哪儿也不去。
算了,看在他今天这么英勇的份上,就暂时不跟他计较了。
自从观海阁那场“鸿门宴”之后,苏小小和敖凌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两人说话还是日常互怼,一个嘴硬,一个毒舌,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悄悄地消失了。
敖凌的伤势很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调息中度过。
而苏小小,则出人意料地,承担起了“贴身护工”的职责。
她每天亲手……呃,是亲口指挥蚌精侍女们,给敖凌熬药、换药、擦洗。
她还会雷打不动地坐在他床边,把那些她之前看都懒得看的《龙族通史》、《三界法度考》拿出来,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美其名曰:“病中早教,巩固学习成果。”
实际上,她就是怕他一个人躺着太孤单,想找点事陪陪他。
敖凌每次听着她那毫无感情、错字连篇的朗读,都气得想从床上跳起来把书塞她嘴里,但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这种精神和听觉上的双重折磨。
这天,苏小小正念到“龙族与天界关于降雨量指标的千年纷争史”,念得口干舌燥,昏昏欲睡。
苏小小她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小小啊,”他凑到苏小小耳边,压低声音,“新出炉的‘龙马精神汤’,快,趁热给殿下灌下去!”
苏小小闻着那股熟悉的、一言难尽的味道,嘴角抽了抽:“爹,你这都第几锅了?我跟你说,他现在是外伤加煞气入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补药,喝了不但没用,还可能加重病情!”
这几天,她通过跟龟丞相的交流,已经恶补了不少龙族医学知识,俨然成了一个半吊子专家。
“胡说!”苏大强眼睛一瞪,“我这可是祖传的秘方!男人嘛,不管受了什么伤,根基最重要!只要根基稳了,什么伤好不了?”
他说着,就要上前去给敖凌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