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苏小小装作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就是突然……感觉身体里有股气在乱窜……好难受……快……快去叫敖凌出来！他肯定有办法！”
“这……”卫士统领面露难色。
一边是龙王的死命令，一边是看起来快要“爆炸”的太子妃。
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啊！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龙王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苏小小，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陛下！”苏小小一看到他，立刻戏精附体，连滚带爬，开始嚎啕大哭，“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敖凌他……他是不是在里面？他是不是出事了？您让我进去看看他吧！求求您了！”
龙王看着苏小小，一个头两个大。
他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胡闹！”他低斥一声，“敖凌没事！他好得很！”
“我不信！”苏小小死活不松手，“他要是没事，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龙王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让她进来吧。”
是敖凌。
苏小小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喜，哭得更大声了。
龙王没办法，只能黑着脸，对卫士们挥了挥手。
苏小小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擦干脸上的假眼泪，理了理衣服，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殿。
那变脸的速度，看得门口的卫士们，一愣一愣的。
大殿内，光线有些昏暗。
敖凌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殿的中央，背对着她。
他的背影，看起来，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瑟。
“敖凌？”苏小小试探地叫了一声。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苏小小看清他的脸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脸，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可是……
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的墨色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死寂的薄翳。
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光。
他……
看不见了。
“你……你的眼睛……”
苏小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轻轻地颤抖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个高傲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敖凌，怎么会……
“如你所见。”
敖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静得可怕，仿佛他说的，不是一件关乎自己的、天大的事。
“我瞎了。”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苏小的心上。
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是……是因为我吗？”她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他走去，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因为在祭坛上，为了救我，所以……”
“与你无关。”敖凌打断了她，他的头微微偏着，似乎是在“听”她的方向，“这是‘化龙煞’的后遗症。煞气虽然被你体内的力量中和了，但余毒，侵入了我的眼部经脉。”
“后遗症？”苏小小根本不信，“那……那能治好吗？龟丞相呢？他是龙宫最好的医师，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他，渴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敖凌只是沉默。
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人绝望。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小小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醒了之后，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敖凌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疏离，“让你像现在这样，对着一个瞎子，哭哭啼啼吗？”
“我没有！”苏小小大声反驳，她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倔强地看着他，“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
敖凌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似乎是“看”向了她的方向。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他冷冷地说，“更不需要你的。”
“你……”苏小小被他这句话，堵得心口一阵发疼。
这个混蛋！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嘴硬！
他以为他是谁？铁打的吗？
眼睛都瞎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孤傲高冷！
一股怒火，夹杂着心疼和委屈，猛地涌了上来。
苏小小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对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大声吼道：“敖凌！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离你远远的，你好一个人在这里自怨自艾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苏小小，现在是你的合法妻子！我们俩，结了‘命脉羁绊’，我活你活，我死你死！你现在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你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你想得美！”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绑在一起啊？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嫁给你这个冰块脸呢！现在倒好，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还想不认账？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甩掉我！”
她一边吼，一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吼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只知道，她好气，好心疼。
气他的嘴硬，气他的故作坚强。
心疼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大殿里，回荡着她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控诉。
敖凌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领，任由她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温热的。
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感觉到她声音里的哽咽，感觉到她那颗，因为他，而变得一团乱麻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小小终于吼累了，哭累了。
她松开他的衣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小声地抽泣着。
敖凌动了。
他凭借着记忆和听觉，摸索着，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想甩掉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动过的，疲惫和……软弱。
苏小小猛地抬起头，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我只是……”敖凌那双灰色的眼眸，茫然地“望”着前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他，敖凌，东海龙宫的三太子。
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是龙族的希望。
他习惯了强大，习惯了掌控一切。
他可以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可以面对最恶毒的阴谋，可以面对死亡。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看不见的、软弱的、需要被保护的自己。
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因为他，而被拖入这无边黑暗的，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不想，成为她的拖累。
苏小小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苍白的、写满了迷茫和无助的脸。
看着他那双，再也映不出自己倒影的，死寂的眼眸。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突然，不哭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敖凌，”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这个大笨蛋。”
敖凌的身体，瞬间僵硬。